瑟曦(第3/6頁)

烏尼亞修女走上前。“罪人來到你們面前,”她宣布,“她是蘭尼斯特家族的瑟曦,孀居的太後,托曼國王陛下的生母,勞勃國王陛下的遺孀,她承認犯下欺騙和淫蕩的大罪。”

莫勒修女也上前。“罪人業已坦承罪行,並祈求赦免和寬恕。總主教大人指示她拋開所有驕傲和欺瞞以示悔改,在全城的善男信女面前展示諸神創造她的樣子。”

斯科婭修女最後發言:“罪人帶著謙卑的心,褪去所有秘密和隱私,在諸神與世人面前赤裸身體,踏上贖罪之旅。”

祖父去世時瑟曦才一歲,父親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把祖父那個貪婪低賤的情婦逐出凱巖城,收回泰陀斯公爵給她的絲綢天鵝絨及她自己偷竊的珠寶,並讓她赤身裸體在蘭尼斯港的大街小巷遊行,好讓西境人看清她是哪路貨色。

當年她太小,沒能親眼目睹,但她是聽著洗衣婦和守衛們的吹噓長大的。他們說那女人如何哭泣乞求,被勒令脫光時如何絕望地捂住衣服,赤身裸體、跌跌撞撞地穿街走巷時,又如何徒勞地用雙手遮掩胸脯與私處。“她曾是那麽驕傲虛榮,”一名守衛說,“那麽不可一世,那麽忘乎所以。可一旦剝掉衣服,她也不過是個妓女罷了。”

如果凱馮爵士和大麻雀認為同樣的一幕會發生在她身上,那就大錯特錯了。她身上流著泰溫公爵的血。我是母獅,決不退縮。

太後甩掉長袍。

她從容不迫、不慌不忙地展現胴體,如同回到自己臥室,在侍女們注視下褪去衣衫,準備沐浴一般。冷風拂過皮膚,她猛地打個冷戰。她以全部的意志,克制住自己不像祖父的妓女那樣用雙手遮擋身體。她雙手握拳,指甲嵌入手掌。他們全都熱切地盯著她。那些饑渴的眼睛看到了什麽?我很美,她提醒自己。這話詹姆說過多少遍?甚至勞勃喝高了也會醉醺醺地來到她床邊,和他的老二一起表達贊美。

他們曾用同樣的眼神圍觀奈德·史塔克被砍頭。

她必須前進,赤身裸體,剃光毛發,光腳行進。瑟曦緩緩走下寬闊的大理石階,手腳起滿了雞皮疙瘩。她以太後的威儀高揚下巴,護衛隊在前方散開。窮人集會努力推開人群,分出一條路,聖劍騎士左右保護。烏尼亞修女、斯科婭修女和莫勒修女跟在後面,最後是年輕的白袍見習修女。

“婊子!”有人喊。是個女人。女人總在女人受難時落井下石。

瑟曦不以為意。還會有更多侮辱,更難以承受的侮辱。沒有比嘲笑上等人更讓這幫賤貨開心的了。她沒法令他們閉嘴,因此必須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她只需一直盯著城市彼端的伊耿高丘,晨光中閃耀的紅堡塔樓。如果叔叔說話算數,她將在那裏得到拯救。

這都是他一手策劃。他和大麻雀,毫無疑問,還包括小玫瑰。我被他們定了罪,必須贖罪,必須在全城乞丐眼前赤身遊行。他們以為這能擊碎我的驕傲,以為能讓我不得翻身。他們錯了。

烏尼亞修女和莫勒修女與瑟曦並排而行,斯科婭修女緊跟在後,搖著鈴鐺。“恥辱,”老乞婆喊著,“來看恥辱的罪人,恥辱,恥辱。”右邊某處,有一個同樣響亮的聲音,那是面包師學徒在叫賣,“肉派,三銅分一個,熱騰騰的熱派喲。”腳下大理石光滑冰冷,瑟曦不得不非常小心,以防滑倒。他們經過受神祝福的貝勒的雕像,高大的雕像平靜地站在基座上,一臉悲天憫人。看著這雕像,你絕對想不到他有多蠢。坦格利安王朝有明君也有昏君,但沒人像貝勒這樣“受神愛護”,這位溫和虔誠的教士國王同等地關懷諸神和平民,卻囚禁了自己的親生姐妹。他的雕像竟沒因她赤裸的雙乳而崩壞,真是奇跡。提利昂說貝勒王連自己的老二都怕。史書上說,他曾趕走全君臨的妓女,她們離開時他為她們祈禱,但拒絕看她們一眼。

“蕩婦。”又一聲尖叫。還是女人。有東西從人群中飛出。棕黃色、濕漉漉的爛菜從她頭頂飛過,濺在一名窮人集會成員腳下。我無所畏懼。我是母獅。她繼續前進。“熱派啊熱派!”面包師學徒還在高喊,“熱騰騰的熱派喲。”斯科婭修女邊搖鈴鐺,邊唱:“恥辱,恥辱,來看恥辱的罪人,恥辱,恥辱。”窮人集會在前開道,用盾牌推擠人群,強行分出一條窄路。瑟曦跟著他們,頭顱高昂,目視遠方。每一步都離紅堡更近。每一步都離兒子和拯救更近。

似乎花了一百年才穿過廣場,腳下的大理石終於被鵝卵石取代,周圍滿是商鋪、馬廄和民房。他們走下維桑尼亞丘陵。

行進速度也放緩了,因為街道陡峭狹窄,人群又過於擁擠。窮人集會去推那些擋路的人,想把他們推到旁邊,但由於無路可退,後面的人又把他們擠回來。瑟曦努力保持昂頭姿勢,卻踩到濕滑的東西,差點摔倒。好在烏尼亞修女一把抓住她胳膊,扶穩她。“陛下,最好看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