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3/7頁)

鐵籠子窄小局促,莫爾蒙鉆出來後都直不起腰。他眯起兩只帶著大大黑眼圈的眼睛瞅著地上,後背覆滿凝血。他那張臉不僅腫脹不堪,還破了許多口子,幾乎沒有人樣。除了一縷臟得不像話的黃色裹腰布,他什麽也沒穿。“你去幫他們提水,”莫哥命令他。

喬拉爵士回以慍怒地瞪視。有的人寧願生為自由人而死,也不願當奴隸偷生。提利昂慶幸自己沒這種情緒,但若莫爾蒙就地格殺莫哥,奴兵們可不會關心他的想法。“來吧,”他搶在騎士做出某些勇敢的蠢事前開口。他蹣跚著出發,希望莫爾蒙會跟上。

諸神總算保佑了他一回。莫爾蒙跟上了。

分妮提兩個桶,提利昂提兩個桶,喬拉爵士提四個桶——一手兩桶——他們就這麽啟程。最近的井在“老潑婦”西南邊。每走一步項圈上的鈴鐺都在歡快地響,不過沒人在意,因為他們只是為主人取水的奴隸。其實戴著項圈自有好處,尤其是戴著刻有亞贊·佐·誇格茲名字的鍍金項圈。他們一路走來,宣揚著自己的價值。奴隸的價值與其主人息息相關:亞贊固然胖得像個不成形狀的黃色鼻涕蟲,還一身尿騷味,但畢竟是淵凱首富,此次帶著六百奴兵來參戰。他的項圈就是最好的通行證,足以讓他們在營地裏暢通無阻。

直到亞贊死去。

三位叮當大人就在左近操演奴兵。他們的部隊手持長矛,以整齊劃一的步伐在沙地上行軍,鐵鏈奏出刺耳的金屬樂章。其他將領的奴兵在調整小型投石機和弩炮的角度,並在旁邊堆起石頭和沙子,準備抵禦從天而降的黑龍。侏儒看著這些人汗流浹背、滿口怨言地擺弄沉重的機器,不禁露出笑容。十字弓也被分發下去,幾乎人手一把,且人人都帶著一筒箭矢。

若問他的意見,提利昂會說這些準備大可不必。除非弩炮射出的長鐵箭撞大運命中魔龍的眼睛,其他措施對女王的怪獸來說可謂聊勝於無。魔龍不會輕易就範。耍弄小把戲只會喚醒睡龍之怒。

龍的弱點在眼睛,絕不像某些古老故事說的在下腹。眼睛是龍頭唯一的缺口,與之相對,龍下腹的鱗甲其實跟背脊和體側的一樣厚。更瘋狂的舉動是企圖割開龍喉,這樣做的“屠龍勇士”跟拿長矛去滅火無異。“魔龍之口散播死亡,”巴斯修士在《非自然演化史》中寫道,“斷不可與龍口爭鋒。”

兩個新吉斯軍團在前方盾墻相對,進行演習。他們的軍士戴著馬毛裝飾的鐵半盔,以難懂的方言喝叫下令。在沒經驗的人看來,吉斯卡利人的戰鬥力無疑大大強於淵凱奴兵,但提利昂對之並沒有太高評價。新吉斯軍團完全是按無垢者的方式裝備和組織的……可太監們是視死如歸的戰鬥機器,而這些軍團士兵是只有三年服役期的自由民。

水井邊的隊伍延伸了足足四分之一裏。

彌林周邊一日行程內的水井屈指可數,因而打水隊伍總是很長。大部分淵凱人習慣直接從斯卡紮丹河中取水,但遠在醫者警告之前,提利昂就認定這是個糟透了的主意。聰明些的淵凱人會自公共廁所的上遊取水,但無論如何,他們總在彌林城的下遊。

事實上,離城市不到一日行程的地方居然有完好的水井,說明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對圍城戰略一竅不通。她早該在每口井裏投毒,迫使淵凱人去飲河水,時間一長對手便不戰自潰。提利昂毫不懷疑,他父親大人會采取這樣的策略。

提利昂一行走到哪裏,項圈上的鈴鐺聲就跟到哪裏。好悅耳的聲音喲,搞得我想拿勺子挖人眼球。現在格裏芬、達克和賽學士哈爾頓應已輔佐小王子回到維斯特洛了罷。我本該和他們一道回去……啊,不行,我還沒找到妓女。弑親是小意思,我要找到妓女,再用美酒撫平傷口。只可惜現在遠在天邊,戴著奴隸項圈,每走一步都有金鈴伴奏,若是節拍掌握得好,說不定能奏一曲《卡斯特梅的雨季》咧。

探聽流言蜚語沒有比水井邊更好的地方。“我親眼看見,”當提利昂和分妮加入隊伍時,一個戴生銹鐵項圈的老奴正說著,“我親眼看見龍咬下人的胳膊和腿,把人撕成兩半,燒成灰燼與骨骸。人們逃啊逃,試圖逃出競技場,但我本是來看戲的,以吉斯眾神之名,好一場大戲!我坐的是紫色長凳,龍應該看不上我。”

“女王爬到龍背上飛走了。”一個棕膚的高個女人說。

“她試圖爬上去,”老人堅持,“但沒做到。十字弓萬箭齊發,不僅傷到了龍,我還聽說有支箭正中女王那對可愛的粉色奶子中間。她摔了下去,被馬車輪子碾死在陰溝裏。我認識一個女孩,她認識的一個男的親眼見到女王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