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島求婚者(第3/6頁)

傳說瓦雷利亞末日浩劫來臨之日,三百尺高的海浪撲打在島上,淹死了幾十萬男女老少,幾乎無人幸免,除了正好出海的漁民和幾名瓦羅斯長矛兵,他們駐守在島上最高的山峰頂上一座結實石塔裏。那幾名長矛兵驚恐地注視著腳下的山丘和山谷化為狂暴的汪洋。只一個心跳,美麗的瓦羅斯城,連同城中雪松木和粉色大理石建築的宮殿就告湮滅;島嶼最北端,那個有古老磚墻和階梯金字塔的奴隸販子的港都吉紮也遭遇了相同命運。

這麽多人被淹死,淹神在此的力量勢必強大,考慮到這個因素,維克塔利昂才選擇這裏作為三支分艦隊的會合地。但他畢竟不是牧師,說不定理解有偏差?說不定淹神正是痛恨這個島才要將其毀滅。弟弟伊倫與神靈的溝通更順暢,但濕發留在了鐵群島,鼓動人們反抗攸倫的統治。不敬神的人將永不能坐上海石之位。然而船長和頭領們仍在選王會上喊出攸倫的名字,拋棄了維克塔利昂和其他敬神的人。

朝陽映照在粼粼波濤上,過於耀眼,維克塔利昂頭痛起來。頭痛的原因是太陽、是手傷還是心底的懷疑,他也說不清。他下到甲板下自己的艙房,這兒昏暗陰涼,還有那位無須開口就能滿足他需求的深色皮膚的女人。他放松地坐進椅子,女人便從水桶中取出一塊柔軟濕布,放在他額上。“很好,”他說,“很好。我的手也要。”

深色皮膚的女人沒回答。攸倫送出她之前先割了她的舌頭,維克塔利昂毫不懷疑鴉眼還上過她。哥哥就是這樣的人。攸倫的禮物中必然帶有毒藥,深色皮膚的女人上船那天司令提醒過自己,我不要他的殘羹剩飯。他曾決心割了她的喉嚨,把她扔進大海,血祭淹神。不過,他終究沒有下手。

從那時到現在已過了很長時間,現在維克塔利昂會向深色皮膚的女人傾吐心聲,反正她也沒法回嘴。“‘悲傷號’是最後一艘,”她幫他脫手套時,他告訴她,“其他船要麽迷路,要麽沉了,要麽到得太晚。”女人用匕首尖割開裹住他左手的肮臟麻布,他的臉不禁皺成一團。“將來會有人批評我不該分割艦隊。這樣說的都是傻瓜。我們共有九十九艘船……妄想抱成一團橫渡遠洋不現實。如果我堅持一起行動,慢船會成為快船的累贅。再說,上哪去找補給供應九十九艘船?哪個港口歡迎這麽一支大艦隊?何況即便聚在一起,也抵不住風暴,我們依然會像落葉一樣在夏日之海裏被四散吹開。”

為解決這些困難,他才將龐大的鐵艦隊一分為三,並給三支分艦隊規定了前往奴隸灣的不同航線。最快的那些船,他撥給紅拉弗·斯通浩斯,令其沿索斯羅斯北岸海盜常走的航線航行。航海的正派人都知道避開那片灼熱窒悶的海岸,避開岸邊那些腐爛的死城,但蛇蜥群島上若幹泥與血的鎮子裏,卻擠滿逃亡奴隸、奴隸販子、皮革商、妓女、獵人、皮膚帶斑紋的人和更醜陋的家夥。敢付鐵錢,在那裏就一定能搞到補給。

較大、較慢、較笨重的那些船接令先航往裏斯,去販賣從盾牌列島抓到的俘虜。俘虜都是赫威特伯爵鎮和其他島上的婦女兒童,以及寧肯投降不願死戰的男人——對於弱者,維克塔利昂只有鄙視。即便如此,販奴仍讓他心中不安。抓男人來當奴工或讓女人做鹽妾,都是天經地義,但人不是山羊也不是家禽,不該隨意買賣。所以他把這卑劣的任務交給跛子拉弗,拉弗會用換得的金子為大船裝滿補給,以備接下來從大洋中部穿越的緩慢航程。

他自己的分艦隊取最北的航線,沿爭議之地的海岸前往瓦蘭提斯,在那裏補充食物、淡水和葡萄酒,然後向南繞行瓦雷利亞。這條航線是最常用的東方航線,交通也最繁忙。走這條航線能搶到戰利品,沿途還有小島可躲避風暴、維修船只及必要時補充補給。

“五十四艘船太少了,”他向深色皮膚的女人承認,“但我不敢再等。成功的唯一可能——”她撕下繃帶,連帶撕裂了一片血痂,他哼了一聲。繃帶下是又綠又黑的劍傷傷口。“——是偷襲奴隸販子,就像我在蘭尼斯港幹的那樣。從海上突襲,如黑虎掏心,然後搶在瓦蘭提斯人追上之前帶那女孩遠走高飛。”維克塔利昂不是懦夫,但也不是傻瓜:五十四艘船決計打不過三百艘船。“她會做我老婆,你會成為她的女仆。”沒有舌頭的女仆將不會泄露任何秘密。

他還想繼續傾訴,但學士已經到了,像個膽小的老鼠一樣輕叩艙門。“進來,”維克塔利昂叫道,“把門閂上。你知道我找你的原因。”

“司令大人,”灰袍學士留著八字短須,看起來也像只老鼠。他以為留了胡須就有男子氣概嗎?此人叫卡爾文,非常年輕,只有二十二歲。“我可以看看您的手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