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鐵衛(第2/5頁)

奴隸販子會想法子將這個也歸咎於丹妮莉絲,巴利斯坦爵士苦澀地想。他幾乎能聽到他們竊竊私語——偉主大人們、鷹身女妖之子、淵凱人異口同聲地宣稱他的女王死了。城裏一半人相信這說法,只不過沒人敢大聲說出來。但我想很快會了。

巴利斯坦爵士只覺疲憊不堪,垂垂老矣。年華都消逝到哪去了?近來,每當他跪在一汪靜池邊喝水,總能看見陌生的面孔從池水深處盯著自己。魚尾紋是何時爬上他淡藍的眼睛周圍?陽光般的頭發又是何時轉為雪白?在多年以前,老頭,幾十年前。

他在君臨比武大會後受封騎士的場景恍如昨日。他仍記起伊耿國王將長劍放在他肩頭,輕柔如少女的吻。他宣誓時磕磕巴巴。當晚宴會,他吃了多恩風味的火龍椒烤野豬排,辣得灼傷了嘴。整整四十七年後,這味道仍深藏在他記憶裏,但他想破腦袋,也記不起十天前的晚餐是什麽。煮狗肉吧,很可能,或其他汙穢難吃的食物。

賽爾彌不止一次感嘆命運無常,令他浪跡天涯。他是一名維斯特洛騎士,來自風暴之地與多恩邊疆;他屬於七大王國,而非悶熱的奴隸灣。我是來帶丹妮莉絲回家的。然而他辜負了她,一如辜負她的父兄。甚至勞勃,我也沒能保護好他。

或許西茨達拉比他想象的精明。十年前,我會意識到丹妮莉絲的打算;十年前,我肯定能及時阻止她。然而那日她跳入競技場,他卻張皇失措,只會高喊她的名字,最後才徒勞地追趕她跑過染血沙地。我老邁遲鈍了。難怪被納哈裏斯嘲笑為祖父爵士。那日換作達裏奧在女王身邊,會不會比我反應快?賽爾彌覺得自己知道答案——不愉快的答案。

他昨晚又夢到那日情形:貝沃斯跪倒在地,嘔出膽汁和鮮血;西茨達拉催促眾人屠龍;男男女女恐懼奔逃,在階梯上爭搶,互相踩踏,尖叫哭號;丹妮莉絲……

她頭發著火。她手持長鞭,大喊大叫,隨後爬上龍背,飛了起來。魔龍展翅,帶起漫天沙塵,模糊了巴利斯坦爵士的雙眼,但隔著刺眼的淚水,他還是看到野獸飛出競技場,巨大的黑翼拍在大門口的青銅戰士肩上。

余下的事他後來才得知。門外人山人海,魔龍的氣味讓馬匹驚恐人立,鐵掌亂踢。小攤、輦輿統統被掀翻,人們互相推擠踩踏。長矛如雨,箭矢如蝗,有些射中了目標。卓耿在空中劇烈翻滾,傷口不斷冒煙,而女孩死死趴在龍背上。

最後,魔龍噴火。

獸面軍用去白天剩下的時間和大半個晚上來搜集屍體。最後確認死者為兩百一十四人,傷者三倍於此。卓耿早已離開,高高地飛過斯卡劄丹河,飛向北方。丹妮莉絲·坦格利安蹤影全無。有人發誓說她掉了下來,有人堅稱魔龍將她帶走吃掉了。他們都錯了。

巴利斯坦爵士對龍的知識僅限於孩童故事,但他了解坦格利安家的人。丹妮莉絲在駕馭那條龍,就像古時伊耿駕馭貝勒裏恩。

“她可能飛回家了。”他大聲告訴自己。

“不,”有人在他身後輕聲說,“她不會,爵士。她不會拋下我們獨自回家。”

巴利斯坦爵士轉身,“彌桑黛。孩子,你站這多久了?”

“沒多久。打擾到您的話,小人萬分抱歉。”她猶豫了一下,“斯卡拉茨·莫·坎塔克想跟您談談。”

“圓顱大人?你見過他?”這太魯莽,太魯莽了。女孩很聰明,肯定知道國王和斯卡拉茨早已勢同水火。斯卡拉茨曾公開反對女王的婚姻,西茨達拉決不會忘,“他在這兒?金字塔裏?”

“他想來就來,行蹤不定,爵士先生。”

沒錯,他能辦到。“誰告訴你他想見我?”

“一位獸面軍,戴貓頭鷹面具。”

他和你說話戴貓頭鷹面具。他現在可能戴豺狼面具、老虎面具或樹懶面具。巴利斯坦爵士打一開始就討厭這些面具,現下猶有過之。正派人無須遮掩面容,可圓顱大人……

他有什麽計劃?西茨達拉將獸面軍指揮權交給表親馬格哈茲·佐·洛拉克後,任命斯卡拉茨為河道守護,管理所有渡船、挖泥船及斯卡劄丹河沿岸五十裏格的灌溉水渠。他稱其為古老光榮的職位,圓顱大人卻婉言謝絕,寧願退隱在低矮的坎塔克金字塔。沒有女王的保護,他來這裏要冒極大風險。而若巴利斯坦爵士被人發現與他密談,無疑也會招致懷疑。

巴利斯坦爵士不喜歡這種感覺:爾虞我詐、口是心非、勾心鬥角。這些東西他只想留給八爪蜘蛛和小指頭之流。巴利斯坦·賽爾彌不是書呆子,但他經常瀏覽白典,查閱前任的作為。其中有些當上英雄,另一些是弱者、騙子或懦夫,但大多只是凡人——比同輩敏捷強壯一些,劍盾技巧好一些,卻難免成為驕傲、野心、淫欲、情愛、怒火與猜忌的犧牲品,仍會貪圖財富、渴望權力,或犯下其他折磨凡人的罪孽。他們中的優秀者尚能克己復禮,履行職責,持劍而終;而那些墮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