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邊的貓兒(第4/7頁)

“歌手歌頌的那些美麗妓女呢?”最年輕的癩皮猴問,他是個長雀斑的紅發男孩,最多十六歲,“她們真有傳說中那麽漂亮嗎?我上哪兒找一個這樣的?”

他的船友們看著他哈哈大笑。“七層地獄裏面,小子,”其中一個說,“船長自己或許可以找朵交際花,前提是賣掉這艘該死的船。那種妞兒是給老爺們準備的,我們這種人沾不到邊。”

布拉佛斯的交際花世界聞名。歌手頌揚她們,金匠和珠寶匠爭相為她們打造物品,手藝人乞求她們光顧,貿易巨子支付相當於王室成員贖金的高額費用,以求在舞廳、宴會以及戲劇演出時挽她們的手臂,刺客以她們的名義互相廝殺。貓兒推著小車在運河邊行走,有時會瞥到某位交際花乘船經過,去與情人共度良宵。交際花都有自己的遊船,有仆人撐篙載她們赴約。“女詩人”手中總拿著一本書,“月影”只穿白色與銀色的衣服,“美人魚女王”與她的美人魚們寸步不離——那是四位豆蔻年華的少女,為她牽起裙擺和長發。交際花們一個比一個美,連“蒙面女士”也不例外,但只有她認可的情人才能看見她的臉。

“我賣過三只扇貝給一個交際花,”貓兒告訴水手們,“她走下遊船時招呼我。”布魯斯科早就跟她講清楚,決不能跟交際花講話,除非她們先開口。那女子朝她微笑,付給她十倍於扇貝價格的銀幣。

“是哪一個呢?哈哈,‘扇貝女王’,對不對?”

“是黑珍珠。”她告訴他們。快樂梅麗說“黑珍珠”是最有名氣的交際花。“她有真龍血脈,”梅麗告訴貓兒,“第一任‘黑珍珠’是個海盜女王,後來被某位維斯特洛王子收作情婦,生下一個女兒,長大後成了交際花。而女兒的女兒又繼承母業,代代相傳,直到現在的第四任。她跟你說什麽,貓兒?”

“她說,‘我要買三只扇貝,’還問,‘你有沒有辣醬呢,小家夥?’”女孩回答。

“你說什麽了?”

“我說,‘沒有,女士,’然後又說,‘別叫我小家夥。我的名字是貓兒。’應該為我準備熱辣醬才是。貝括有辣醬,他賣出的牡蠣是布魯斯科的三倍。”

貓兒也告訴過慈祥的人“黑珍珠”的事。“她真名叫貝樂潔·奧瑟裏斯。”這是她了解到的三件事之一。

“對,”牧師輕聲說,“她母親是貝羅娜拉,但第一任‘黑珍珠’也叫貝樂潔。”

貓兒知道“癩皮猴”上的人們不關心交際花母親的名字,她轉而詢問七大王國的消息和戰爭的情況。

“戰爭?”其中一人笑道,“什麽戰爭?沒有戰爭。”

“海鷗鎮沒有,”另一人說,“谷地沒有。小公爵沒讓我們卷入戰團,跟他母親一樣。”

跟他母親一樣。谷地的夫人是她姨媽。“萊莎夫人,”她說,“她是不是……?”

“……死了?”滿腦子想著交際花的雀斑男孩替她說完,“對,她被自己的歌手謀害了。”

“哦。”與我無關。運河邊的貓兒沒有姨媽。從來沒有。貓兒推起小車離開癩皮猴號,在鵝卵石上一路顛簸。“牡蠣,蛤蜊,扇貝,”她吆喝,“牡蠣,蛤蜊,扇貝。”大部分蛤蜊賣給了挑夫,他們在給青亭島的平底大運酒船卸貨,其余的賣給了一群修補密爾商船的人,那艘船是在暴風雨中損壞的。

沿碼頭繼續往前,她遇到了塔甘納羅,他背靠一根柱子坐著,身邊是“海豹王”卡索。他買了些蚌殼,卡索吼了一聲,讓她握它的鰭肢。“跟我幹吧,貓兒,”塔甘納羅一邊從蚌殼裏吸出肉,一邊慫恿。自從“醉女兒”用匕首刺穿小納博的手之後,他一直在尋找新拍档,“我給的比布魯斯科多,你聞起來也不會再像魚。”

“卡索喜歡我的氣味,”她說。海豹王吼了一聲,仿佛表示贊同,“納博的手還沒好?”

“三根手指無法彎曲,”塔甘納羅在吞食蚌殼的間隙抱怨,“一個不能用手指的賊頂啥用?納博挑選要摸的口袋很在行,挑選婊子可不怎麽樣。”

“快樂梅麗也這麽說。”貓兒很難過。她喜歡小納博,盡管他是個小偷,“他將來怎麽辦?”

“他說去劃槳。他覺得兩根手指足夠了,而且海王一直在雇傭槳手。我告訴他,‘不行,納博,大海比淑女更冷淡,比婊子更殘忍。你倒不如砍下那只手,然後去討飯。’卡索知道我說得對。是不是,卡索?”

海豹吼了一聲,貓兒忍不住微笑。她又扔給它一只扇貝,然後獨自離開。

貓兒到達快樂碼頭時,天已快黑了,小巷對面就停泊著“戲子船”。幾個戲子坐在傾斜的船身上,一袋酒在他們手中傳來遞去,當他們看見貓兒的推車,便過來買牡蠣。她問他們,《醉酒七槳手》準備得怎樣,“憂愁的”喬斯搖搖頭。“昆斯終於撞到艾拉括跟斯洛伊上床,於是他們用道具劍決鬥,然後雙雙氣鼓鼓地離開。今晚只剩五位醉酒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