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佛斯(第4/6頁)

“船長閣下。”兒子馬索斯來到身邊。“請戴上頭盔。”戴佛斯雙手接過,籠在頭上。這頂圓盔除去了面甲,他痛恨視線被阻的滋味。

接著,瀝青火罐如雨般在船邊墜落。其中一罐在瑪瑞亞夫人號的甲板上炸裂,阿拉德的船員迅速將火撲滅。左舷,潮頭島之榮光號吹響號角,槳手們拼命擊槳,拍出無數水花。一支足有一碼長的箭自城上弩炮射出,落在離馬索斯不到兩尺的地方,深深沒入木制甲板,顫個不停。前方,第一戰列和敵艦之間已進入弓箭射程,船船之間飛箭往來,好似嘶嘶怪叫的毒蛇。

黑水河南岸,戴佛斯看見士兵們正將粗制木筏拖入水中,大軍整隊,千旗飄揚。隨處可見烈焰紅心,渺小漆黑的雄鹿被禁錮在火焰之中,幾乎無法辨認。我們理應在寶冠雄鹿旗下作戰,他心想,雄鹿是勞勃國王的徽記,整個城市都會欣然接受。陌生的紋章只會引起反感。

看見烈焰紅心,他不由得想起梅麗珊卓在風息堡底的陰霾中誕生的影子。至少今天我們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戰,用的是正派人的武器,他告訴自己。紅袍女及她的黑暗子孫將與這場戰鬥毫無瓜葛。史坦尼斯已把她和他的私生侄兒艾德瑞克·風暴一起送回了龍石島。之前,除後黨人士發出微弱抗議外,他的船長和諸侯紛紛堅持不要女人加入這場光榮的戰役。不過說歸說,史坦尼斯本不打算理會,直到布萊斯·卡倫伯爵的一句話逆轉了潮流:“陛下,若巫魔女還跟著咱們,將來人們便會把這場勝利稱之為她的勝利,而不是您的。別人會說您靠她的符咒才贏得王冠。”在激烈的爭論中,戴佛斯管住了嘴巴,但說心裏話,他樂於見她被遣。對梅麗珊卓和她的真主,他只想避而遠之。

右舷,奉獻號朝河岸駛去,放出跳板,弓箭手隨即亂哄哄地涉進淺灘,將弓高舉,以保持弓弦幹燥。他們沖進懸崖和河水之間狹窄的灘頭。城上飛石如雨,跳躍砸落,其間還混雜有弓箭與長矛。然而角度太小,在峭壁的掩護下,這些武器作用不大。

祈禱號在上遊二十多碼的地方登陸,虔誠號則歪歪斜斜地朝河岸撞去。這時,守軍出來了,他們沖下河岸,軍馬的鐵蹄踏過淺灘,濺起水花。騎士們殺進弓箭手中,好似惡狼驅逐小雞,大多數人還不及搭箭,便又被趕回船上,甚至落入河中。步兵連忙趕到,用長矛和戰斧加以抵禦,瞬間之後,整個場面便是血肉橫飛。戴佛斯認出獵狗的狗頭盔。他騎著駿馬,通過跳板,殺上祈禱號,肩上的純白披風迎風飄揚。不管是誰,只要近身,便被不由分說一斧砍翻。

過了城堡,在環形城墻之中,山丘上的君臨躍入眼簾。河濱成了一片焦土,蘭尼斯特把所有建築付之一炬,並將各色人等都趕進爛泥門。燒焦的桅杆和沉沒的船只堆積在河灘,使船只無法靠近長長的石碼頭。看來這裏無法登陸。爛泥門後,三架巨型投石機露出頭來。維桑尼亞丘陵頂,艷陽映在貝勒大聖堂的七座水晶高塔上,璀璨發光。

戴佛斯瞧不清前方的戰鬥,但能聽見作戰的聲音。兩艘戰艦相撞,發出撕裂的巨響,他辨不出是哪兩條船。頃刻之後,又一聲巨大的碰撞回蕩在水面,接著是第三聲。在船木分解的刺耳尖嘯中,他聽見怒火號船頭投石機深沉的咚——咚聲。海鹿號將一艘喬佛裏的船迎面劈成兩半,狗鼻號卻開始起火燃燒,亞莉珊女王號被絲綢夫人號和夫人之恥號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她的船員正與登艦的敵人作殊死搏鬥。

正前方,敵方君臨號穿過信仰號和王權號之間的縫隙,猛撲而來。信仰號右舷的槳手在撞擊之前及時收起船槳,但王權號左舷的槳卻如火柴棍般被掠過的君臨號全數撞斷。“放箭。”戴佛斯命令,他的十字弓兵立刻掀起一陣致命的箭雨。他看見君臨號的船長倒下,一時卻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岸上,巨型投石機的手臂一只、兩只、三只,紛紛擡起。數以百計的石頭爬上黃色的天空,每塊都大如人頭。它們墜落下來,或濺起巨大浪花,或擊穿橡木甲板,把人活生生打成碎骨、肉泥和肝漿。第一戰列的船已全部加入戰團。爪鉤穿梭,鐵撞錘砸過木殼,士兵群聚登船。在流動的濃煙之中,只見箭矢遮天蔽日。人們紛紛死去……所幸到目前為止,他的部下尚無陣亡。

黑貝絲號逆流而上,槳官鼓聲雷動,好似她正饑渴地尋找撞錘的第一個犧牲品。亞莉珊女王號已被兩艘蘭尼斯特戰艦捕獲,三船由爪鉤和繩索連成一體。

“撞角速度!”戴佛斯高呼。

鼓點模糊,成了一片綿長、狂熱、無休無止的錘打,黑貝絲起飛了,船首劈開水花,飛沫猶如乳奶。阿拉德發現了同樣的機會,他的瑪瑞亞夫人號與黑貝絲號並駕齊驅。此刻,第一戰列已經散開,各自為戰。三艘糾結的戰艦就在前方,纏繞著緩緩旋轉,甲板上血肉模糊,人們用斧劍互相揮砍。再轉過去一點,戴佛斯·席渥斯向戰士禱告,讓她再轉過去一點,把側舷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