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第2/4頁)

布蘭猛然回到孤單的塔樓房間,躺在床上,毯子糾結,呼吸急促。“夏天,”他大聲哭喊。“夏天。”肩膀在痛,如同剛剛墜落,他心裏明白這是狼的墜落所造成。玖健說得沒錯,我是頭兇獸。門外傳來隱約的狗吠。大海湧來,灌進城墻,和玖健的夢一樣。布蘭抓住頭頂的把手,拉起身子,呼喊求救。無人前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不可能有人來,連他門邊的守衛都被帶走了。羅德利克爵士把每個成年男子都召集出征,臨冬城只剩幾個象征性的守衛。

他們八天前出發,從臨冬城和附近莊園一共集合了六百士兵,克雷·賽文將帶著三百多人於途中和他們會合,而魯溫師傅早前便派出渡鴉,諭令白港、荒冢地乃至狼林深處的領主們調遣援兵。托倫方城正遭到某個叫“裂顎達格摩”的兇殘海盜的進攻。老奶媽說這人是殺不死的,有次敵人用斧子把他的頭砍成兩半,可兇猛的達格摩居然用手把兩半壓合在一起,直到重新長好。難道這達格摩贏了?不管怎樣,托倫方城離臨冬城還有很多日路程呢,可現在……

布蘭離開床鋪,一個把手又一個把手地移到窗邊。掀開窄窗時,他的手指不禁顫抖。院子空無一人,四周窗戶漆黑一片,臨冬城還在沉睡之中。“阿多!”他朝下喊,竭盡最大的音量。阿多這會兒一定在馬廄睡覺,吼大聲點也許能驚醒他,或其他人。“阿多,快來啊!歐莎!梅拉,玖健,來人啊!”布蘭把手圍在嘴邊。“阿多多多多多多多多多多!”

身後的門“砰”地撞開,進來的人他卻不認識。來人穿一件鑲滿鐵片的皮背心,一手握著匕首,斧頭綁在背後。“你想幹什麽?”布蘭驚慌地質問,“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出去。”

席恩·葛雷喬伊跟隨此人步入臥室。“我們不會傷害你,布蘭。”

“席恩?”布蘭因陡然寬慰而眩暈。“是羅柏派你來的嗎?他也回來了嗎?”

“羅柏離這兒遠著呢。他救不了你。”

“救我?”他感到迷惑。“別嚇我了,席恩。”

“叫我席恩王子。我們都是王子,布蘭。誰曾夢到這樣的情形呢?我拿下了你的城堡,王子殿下。”

“臨冬城?”布蘭開始搖頭。“不,你不能。”

“出去,魏拉格。”拿匕首的男子隨即退下。席恩坐上床。“我派四個人用鉤爪和繩索爬上城墻,為我們打開小門。就現在,我的人大概把你的守衛都幹掉了。我向你保證,臨冬城已在我掌心。”

布蘭不明白。“可我父親是你的監護人啊。”

“我現在是你和你弟弟的監護人。聽著,等外面的打鬥一結束,我的部下會把城裏剩下的居民聚到大廳。你和我要去對他們講話。你必須告訴他們,你已經投降,並把臨冬城獻給了我,你要命令他們,像服侍和聽命舊主一般遵從新的主人。”

“我決不會,”布蘭說。“我們會和你打,直到把你趕出去。我不會投降,你強迫不了我。”

“這不是小孩子遊戲,布蘭,別把我當你的玩伴,我沒興趣。城堡是我的了,可人還是你的。如果王子殿下想保他們平安,最好乖乖遵命。”他起身走到門前。“有人會來給你穿衣服,帶你到大廳。在此之前,仔細掂量掂量你要說的話。”

等待讓布蘭覺得更無助。他坐在窗邊座位,凝視著黑暗的塔樓和陰影般的墻壘。一度,他聽見守衛室邊傳來喊叫,以及刀劍交擊的聲音,但他既沒有夏天的耳朵,也沒有夏天的鼻子,所以一切都那麽朦朧隱約。清醒時,我是個殘廢,熟睡中,當我成為夏天的時候,我能跑能打能聽能嗅。

他以為阿多會來,或至少來個女仆,沒想到開門進來的是手執蠟燭的魯溫師傅。“布蘭,”他說,“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有人通報你了嗎?”他左眼上破了皮,鮮血沿著臉頰流下。

“席恩來過,他說他拿下了臨冬城。”

老師傅放好蠟燭,擦去臉上的血跡。“他們遊過護城河,用鉤爪和繩索登上城墻。全身濕漉、手執利刃闖進城來,”他在門邊的凳子坐下,頭上的血又湧出來。“守門的是啤酒肚,他們偷襲城門塔,殺了他,還傷了稻草頭。他們沖進門之前,我來得及放出兩只渡鴉。去白港的那只順利飛走,另一只則被一箭射下。”學士盯著地板的燈芯草。“羅德利克爵士把我們的人都帶走了,而我和他負有同樣的罪責。我居然沒能預見這樣的危險,我居然沒……”

玖健預見了,布蘭心想。“請你幫我穿上衣裳。”

“是,我倒忘了。”從布蘭床下沉重的包鐵箱裏,學士找出內衣,褲子和外套。“你是臨冬城的史塔克,也是羅柏的繼承人,必須保持尊嚴。”兩人齊心協力,讓布蘭有了領主老爺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