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第3/4頁)

“夏天!”布蘭高喊,“到我這兒來,夏天!”他伸手拍大腿,掌心打得麻痛,僵死的大腿卻毫無知覺。

冰原狼再次出擊,仍舊被梅拉的長矛格開。夏天靈巧地閃避矛頭,轉著圈子往後退。忽然,矮樹叢裏傳來一陣沙沙聲,一個瘦削的黑影從魚梁木下一躍而出,利牙暴露。原來他的狂怒所發出的強烈氣味引來了弟弟。布蘭感覺頸後汗毛直豎。梅拉站在弟弟身邊,腹背受敵。“布蘭,叫他們離開。”

“我做不到!”

“玖健,上樹。”

“沒有必要。今日並非我的死期。”

“快!”她尖叫道,於是她弟弟用樹臉的凹陷處做支撐,爬上魚梁木的主幹。冰原狼們圍上來。梅拉扔開矛和網,向上一跳,抓住頭頂的枝幹。當她吊著一蕩,翻上枝頭時,毛毛狗的大口正好從她腳踝下方咬過。夏天蹲坐下來,不住怒嗥,而毛毛狗似乎擔心那網子,他用牙咬住網不停亂搖。

這時布蘭方才憶起他們並非孤立無援。他用手圍住嘴巴。“阿多!”他大喊,“阿多!阿多!”他怕得厲害,竟覺得有幾分慚愧。“他們不會傷害阿多。”他向樹上的朋友們保證。

片刻工夫,他們便聽見不協調的咕噥聲。阿多急急忙忙地從熱泉裏奔出來,衣冠不整,全身是泥,然而布蘭見他出現從未這麽高興過。“阿多,快幫幫我!把狼趕走!把他們都趕走!”

阿多愉快地跑過去,揮著手臂,跺著大腳,高喊:“阿多,阿多。”他在兩只狼之間來回吆喝。最先逃走的是毛毛狗,他發出最後一聲吼,潛進樹叢。夏天似乎也覺得夠了,便跑回到布蘭身邊,靠著他躺下。

梅拉下樹後立刻拾起矛和網,但玖健的目光從未離開夏天。“我們以後再談。”他向布蘭承諾。

那是狼,不是我。他不懂他們為什麽會變得如此狂野。也許魯溫師傅把他們關在神木林是對的。“阿多,”他說,“帶我去魯溫師傅那兒。”

鴉巢之下學士的塔樓是布蘭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魯溫對打掃整理之類的事真是一竅不通,可屋裏那些淩亂的書籍、卷軸、瓶瓶罐罐和老師傅的光頭、寬松灰袍的長袖子都讓布蘭覺得親切而溫馨。此外,他也很喜歡那些信鴉。

此刻魯溫師傅坐在一張高背椅上,奮筆疾書。羅德利克爵士走後,整個城堡的管理重擔便落到他肩上。“王子殿下,”阿多進門之後他說,“離上課還有些時辰呢。”老學士每天下午都花幾個鐘頭給布蘭、瑞肯以及兩位瓦德·佛雷上課。

“阿多,站著別動。”布蘭伸出雙手抓住墻上的燭台,用它做支點把自己提出籃子。他在半空吊了一會兒,等阿多把凳子搬來。“梅拉說他弟弟有綠之視野。”

魯溫師傅用手中的羽毛筆撓撓鼻子,“她這麽說?”

他點點頭。“記得你告訴我森林之子才有綠之視野。我記得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自稱具有那種能力。他們的智者被稱為綠先知。”

“這是魔法嗎?”

“你願意的話,可以姑且這麽稱呼它。因為從本質而言,這不過是另一種類別的知識而已。”

“什麽知識?”

魯溫放下筆管。“這世上沒有人真正了解,布蘭。森林之子已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們的智慧也隨之而逝。我們只能猜測,這種知識和樹上的人臉有關。先民們認為綠先知通過魚梁木上的眼睛觀察他們。這就是他們每次和森林之子開戰都大肆伐木的原因。據推測,綠先知們對森林裏的走獸和飛鳥也有影響力,甚至能控制魚類。黎德家那男孩自稱具有這種能力嗎?”

“不,我覺得他沒有。不過梅拉說,他夢見的事情往往會成真。”

“我們所有人夢見的事情往往都會成真。記得嗎,在你父親大人去世之前你便夢見他在墓窖裏?”

“瑞肯也夢見了。我們做了同樣的夢。”

“你願意的話,稱這為綠之視野也無妨……但你要記住,你和瑞肯做過的成千上萬其他的夢最終並沒有成真。你不會忘了我教你的關於每個學士必備的頸鏈的故事吧?”

布蘭想了一會兒,試圖說完整。“學士必須在舊鎮的學城鑄造自己的頸鏈。它是鎖鏈只因配上它的人必須為他人服務。它包含多種金屬,因為配上它的人服務於國度裏各個階層。每當完成新的學業你便能加上新的鏈條。黑鐵代表管理烏鴉,白銀代表救死扶傷,黃金代表財務會計。其他的顏色我不記得了。”

魯溫把手指伸到頸鏈下面,一個又一個鏈條地掄起來。他人長得矮小,脖子卻很粗,所以頸鏈很緊,得用力才能轉動。“這是瓦雷利亞鋼,”當一環暗灰色金屬鏈轉到喉頭時他說,“一百個學士裏只有一個能戴上這環鏈條。它代表我學到了學城裏稱之為高級神秘術的知識——魔法,當然取這個名字只是為了動聽。這是個很迷人的東西,卻並不實用,所以少有學士投身於這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