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共同的案件 第六章

不知萊蒙特會不會把档案拿出來,更不知我自己會怎麽做。可能我會挑選另外一個候選人去當鏡子魔法師。

不過我們沒有機會做此事。

一開始我注意到萊蒙特的臉色有所變化。他盯著一個方向看,馬路的方向。

接著便聽到了馬達的轟鳴,我應聲轉過頭去。

一輛白色的廂式輕便車從馬路上飛馳而來,一個急轉彎,輕而易舉地撞垮了象征性圍起萊蒙特別墅的木頭柵欄,碾過泥土和卵石,在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中刹住了車。

車的後門事先已經拆掉。兩個人從裏面跳出來,第三個人留在車裏,用固定在槍架上的機槍開了火。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福馬。汽車剛駛進花園他就建起了防護盾。也許他並沒有把它罩上?也許這只不過是保護咒語——他早就設好了的,以防類似的侵襲發生?

機槍轟隆,槍聲在車廂裏產生共鳴,像被一個巨大的鐵喇叭給放大了,直朝我們這邊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子彈。不過它們都沒飛到我們跟前,半途就軟綿綿地止住了,像槍戰片裏的特效一樣在空中懸了一秒鐘,然後落到地上。

從車上跳下來的兩位都帶著黑色面罩,他們躲到汽車一側,端著沖鋒槍射擊。車裏暫時沒有其他人冒出來。

他們怎麽回事?都是白癡啊?

謝苗揮了幾下手,我發現他施用了不傷人的“摩爾甫斯”和快速起效的“鴉片”,前者讓攻擊者還有十秒鐘的時間能繼續進行這場戰爭遊戲。可咒語沒起作用,槍擊還在繼續,子彈依舊在中途就卡在了空氣當中。我仔細一瞅,不,他們都不是他者,只是普通人。不過每個人的胸口都有一個護身符在閃爍。

“別殺他們啊!”看到我擡起手,萊蒙特喊道。我身上只掛了兩把能快速起效的三刃刀——怎麽也沒料到會碰上這樣的麻煩。第一把從旁邊飛了過去,第二把擊中了目標,將武器變成了一堆細碎的廢鋼破鐵。槍聲變小了,只剩下沖鋒槍,而且聲勢漸弱,好像碰到了無形的屏障。這樣就不錯了。每個防護措施都有一定的局限,如果是機槍子彈,那它即刻就能把這個防護措施摧毀。

襲擊我們的是普通人!普普通通的人,不過他們戴有護身符。這樣的行為不僅從未有過,而且顯得特別愚蠢。用遠程遙控武器伏擊魔法師當然是另外一回事,可這樣面對面地開槍,三個射手對抗三個魔法師……他們能指望什麽呢?

只可能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我非常及時地轉過頭,瞥見一股白煙朝我們襲來。炮彈是從距離我們不到一公裏的高層建築樓頂上射出的。它顯然受到了遙控,徑直朝亭子飛來。

“福馬!”我叫了一聲,用“速凍術”把這枚花飾炮彈隨便往旁邊一擋。不知是實施臨時冷凍的咒語沒有擊中目標,還是炮彈具有免受魔法幹擾的威力,這招未能奏效。

“進黃昏界!”萊蒙特大喊。

有時服從命令比琢磨一些獨出心裁的方法更好。我跨入黃昏界,立即進到第二層。旁邊是萊蒙特——他也覺得第一層還不夠可靠。但令我吃驚的是,福馬並沒停留在第二層中,他手一揮,進到了更深的地方。雖然我不太理解,但還是跟著他到了第三層。為什麽要這樣做?現實世界中的劇烈爆炸能波及到第一層,不過無論如何也涉及不到第二層……如果福馬擔心的是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情形,那麽核能總歸可以摧毀任何世界的任何層級。

白色的火焰照亮了灰色的霧靄。腳下的地面發出微顫。雖說很輕,但確實在抖動。

“謝苗在哪兒?”我叫了一聲。

萊蒙特只是雙手一攤,他也無從知曉。我們又等了一小會兒,以便現實世界中的彈屑能落地,火焰能熄滅,冒煙的碎片能從半空中掉下來。

接著我們便邁了出來。

萊蒙特漂亮別墅的玻璃全被震垮了,整棟房子都蒙上了一層灰。二樓的窗戶上插著一根粗大的樹枝,它是從旁邊一顆樹上被震下來的。

汽車側翻在地,旁邊兩具僵硬的屍體一動不動。第三個人正拖著不能動彈的雙腿朝柵欄緩慢地爬去——不知是機槍手還是及時從車裏跳出來的司機。

我對他沒什麽同情可言。他就是一個歹徒,是用來轉移我們對炮彈的注意力的。他知道自己這樣幹的後果。

亭子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不大的坑,裏面滿是白花花的木屑。撲克牌正旋轉著從頭頂上飛落下來——在這場蹊蹺的激戰當中它們沒被燒掉,而是被掀到了空中。

謝苗原來就在汽車旁。他被包在一個閃閃放光、像是由水晶制成的透明球體當中。球體慢慢滾動,謝苗伸展著手腳也跟著在裏面旋轉。這個姿勢很好笑,就像在模仿名畫《黃金分割》,讓我忍俊不禁。矮矮壯壯、短胳膊短腿的謝苗怎麽看也不像達·芬奇筆下肌肉強勁的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