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間 第五章(第6/6頁)

什麽時候他認為對局配合默契,應該收場呢?

“沒有火嗎?”我一邊問,一邊放下茶杯,然後一下抓住放在桌上的一包煙。有人把這包煙忘在這裏了,可能是匆匆離開餐廳的參觀者,也可能是黑暗使者。

小虎的眼睛不善地亮了一下,她緊張起來。我明白,頃刻之間,這個女魔法師就要進行戰鬥的變身。她大概也估計到了敵人的力量,並對勝利抱有很大的希望。

但是用不著這樣。

自以為是的黑暗魔法師漫不經心地把打火機遞給了我。“榮森”牌打火機悅耳地“啪”的響了一聲,吐出一條火舌,同時黑暗魔法師繼續說:

“你們對黑暗力量經常提出的控告——兩面派、陰險的離間——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掩飾自己沒有生存和發展的能力,對世界及其規律的不理解,最終是對人類的不理解!還是承認吧,黑暗一方面的預測要準確得多,人類靈魂的本能欲望會把他們帶到我們一邊來——你們的道德將會怎樣呢?你們的生活哲學呢?啊?”

我點著煙,然後有禮貌地點點頭,朝樓梯走去。小虎慌張地看著我的背影。唉,請理解我吧,你自己猜猜,我為什麽要離開。

我在這裏可能知道的一切,我已經知道了。

準確地說——幾乎是一切。

我朝專注於手提電腦的短發戴眼鏡的人轉過身去,一本正經地問:

“我們下一步要封鎖哪些地區?”

“植物區,‘國民經濟成就展覽館’區。”那個人眼皮都沒擡地回答。光標在屏幕上輕快地移動著,黑暗魔法師在下達命令,享受著權力,在莫斯科地圖上移動鮮紅色的小點。要使他離開這項操作比讓他離開心愛的姑娘更難。

要知道他們也會愛。

“謝謝,”我說,並且把沒有熄滅的煙放在放滿煙頭的煙灰缸裏。“很有幫助。”

“不值一提。”操作員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他用鼠標點著地圖上的下一個點:那是出來參加圍捕的一個普通的黑暗使者。你有什麽好高興的,傻瓜,那些舉辦舞會的人永遠也不會在你的地圖上出現。你最好還是演好角色,懷著同樣的陶醉於權力的心情。

我溜過螺旋式的樓梯。這時我心中的那股怒氣——殺人或者被殺——退卻了。大概在戰鬥的某個時刻,一個士兵就會這樣保持漠然的沉靜;當病人在手術台上死去時,外科醫生的手也會這樣不再發抖。

你預見到什麽了,紮武隆?

是我會開始在圍捕網裏掙紮,光明使者和黑暗使者就會應著這些掙紮的顫動飛馳而來……所有的人,特別是斯維特蘭娜,對嗎?

錯了。

是我將會投降或者被抓住,於是就會開始一場從容不迫而冗長的、耗精費神的訴訟程序,它將以斯維特蘭娜在法庭上的發瘋而告終,對嗎?

錯了。

是我們會與作戰指揮部那些不入流的魔法師開戰,把他們全部殲滅,但我卻困在約三百米高的陷阱裏,而斯維特蘭娜會朝塔樓沖去嗎?

錯了。

是我來一趟指揮部,搞清楚,關於野人這裏誰也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而我將極力拖延時間嗎?

可能。

包圍圈在緊縮,這我知道。它沿著莫斯科環形公路的邊緣收攏了,然後開始把城市截成區域,切斷運輸幹線,現在趕緊跑到沒有受到控制的近郊,找到掩蔽之所,試著把自己藏起來,還為時不晚:因為頭兒給我的惟一的建議就是堅持,拖延時間,目前守夜人巡查隊正在四處奔波,尋找野人。

你不是偶然把我逼到冬天我們曾發生過小小爭執的地區去的,對嗎?我不能不回想起它,就是說,不管怎麽樣,我將會在回憶的影響下開始行動。

瞭望台已經空了,完全空了。最後一批參觀者跑了,連一個工作人員也沒有了——只有被我制服的那個人站在樓梯旁,他手上握著手槍,雙目炯炯地朝下望去。

“我們重新換回衣服,”我吩咐道,“請接受來自光明的謝意。然後你要忘記我們說的話。你回家去吧。你要記住的只是,今天就像昨天一樣尋常,沒有發生任何事。”

“沒有發生任何事!”警衛同意地說,並脫下了我的衣服,使人們轉向光明或者黑暗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在他們保持本色時,才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