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飛故事:異變

小時候,我們渴望生活在童話的世界,一個沒有大灰狼,只有小白兔的地方。

青少年時期,我們夢想著活在奇幻武俠的世界,白衣飄飄仗劍天涯,駕著海船揚帆出海。

成年以後,我們只盼著能早一點下班,只想宅在家裏,又或者一個人去旅行,到一個沒有困擾的地方。

世界越來越復雜,我們的要求越來越簡單。

只可惜,世界是一張網,每個人在看得見看不見的限制裏互相影響。我們或是推動或是掣肘,又或是產生一些奇妙的緣分。

在樓上用力跺腳,樓下住戶就會不勝困擾。你家空調往下滴水,下面不論幾樓都無可幸免。傍晚你牽著狗在路上走一圈,如果不注意公共衛生,不久就會有人踩上狗屎。

坐在咖啡館裏喝咖啡,因為撿到錢包,邂逅了終身伴侶。在邊境線上的一顆子彈飛出六七公裏,打到了國境線外另一個國家的人。幾千公裏外的工廠對雞肉或者牛奶不認真監管,就可能毒害千千萬萬的少年人。大洋彼岸發明了轉基因食品,新發明漂洋過海後,被損害的不知是誰的兒女。

由於個體渺小,我們只能依賴社會生存。所以從古至今,大家都夢想著那個不存在的桃花源。我們害怕被人打擾,害怕受人威脅,都希望別人能做得更好些。

如果有一天,我們自己變了,變得可以執他人生死大權,變得可以做一些危險的事。

如果有一天,你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你會否願意繼續活下去?

(開始)

李昊放下手機長出一口氣,這是一個星期來,接到的不知幾百個的投訴電話了。真正該做的工作沒法做,時間全用在應付潮水般湧來的投訴上。真後悔把真實電話寫在工地外的公告墻上,這鋼筋水泥的地基一開工,產生的噪音立即迎來成百上千的投訴者。

他看了看墻上掛鐘,將手機電池拿下,又將辦公室電話擱好。周末下班,他可不想被投訴電話拖住,時針飛快地走著。在還剩兩分鐘時,李昊提起文件包鎖門下班。現在必須要去一次購票點,年底了那麽多工人的春運車票必須早點落實。那麽多人的一個工地,裏裏外外大小事務都要他管,真是名副其實的又當爹又當媽。其實他對過年回家並不是很在意,七姑八大姨的那點禮品和紅包錢,就夠他受得了。更多時候送了禮仍不討好,因為家裏那個暴發戶大哥送得更多。 一路朝外走,那震耳欲聾的打樁聲,也讓他的頭隱隱作痛。做工程有七年的他,當然不可避免的烙下了職業病。

李昊剛靠近門外的車子,就有個陌生男子靠近過來。

“你就是李昊先生吧?我問了很多人,他們說這裏你說了算,你能不能讓工地夜晚別施工了?”

又一個投訴的……李昊深吸口氣,轉過身擠出一絲職業微笑道:“這個,我們工地打擾到你休息了嗎?真是抱歉,但我們是有夜間施工許可證的。而且你看,臨近年尾了,我們必須要趕工啊!大家互相諒解嘛。”

“我知道你們有夜間施工證,不然我早就來找你們了。夜間施工證不代表你們可以通宵施工。”說話的是個看著很文氣的男子,戴著黑框眼鏡,頭發略有點亂。

“我們沒有在夜裏打樁……”

“你們在夜裏澆水泥和運磚石!運輸車來回不停按喇叭,也不管是晚上11點還是淩晨2點。燈火通明,喇叭不斷。讓我們怎麽睡覺?”男子皺眉怒道,“你們晚上澆水泥,有時候白天卻停工,吃飽了撐的啊?上個月剛澆的水泥,這個月又把它全都敲碎了運走,這不是折騰嗎?”

“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我就住在那裏!”男人指了指工地不遠處的一排高層樓民居,“你們工地的進度我比你還清楚!我們的距離不到30米!”

這距離的確是有點近,但當時買地皮的人又不是我。李昊摸摸鼻子道:“今天下班了,你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如何?”

“明天是周末,我上個周末就找過你們!你們工地連軸轉,更不不顧我們附近居民的死活!我各方面投訴電話打了很多了!”

李昊當然知道這個工地接過無數的投訴,若不是老板人脈廣博舍得砸錢,怎麽可能弄到夜間施工證。既然有證就不怕小老百姓投訴了。他看著對方理直氣壯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少有的擺出強硬的姿態:“這位先生,你的投訴我已經知道了。我會關照司機,夜晚運輸少按喇叭。但你要知道安全守則上有說。工地汽車啟動前要鳴笛告知後面的工作人員,所以我也不能破壞這個規矩。至於打樁機、粉碎機,挖土機,我們地基就快打好了。相信不久以後,您就不會再困擾了。其實我說句老實話……投訴是您的權利,但為了您的生活,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