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屏蔽符(第2/5頁)

太陽離開後,世界變得冰冷起來。

巴塔瑟只是說:“很快就是了。我們只剩沒幾分鐘的時間。好在我已為這一天做好了準備。”他將魚油燈高高舉起,走進小屋。

發法爾跟著他的父親走進這狹窄的住所,裏面包括了一個大房間,另外,在住所的另一頭,有一扇上鎖的門。巴塔瑟正是向這扇門走去。他在門前放下燈,從脖頸上取下鑰匙,打開門鎖。

發法爾張大了嘴巴。

他只是說:“那顏色。”接著又說:“我不敢走進去。”

“白癡小子,”他的父親說道,“走過去,腳下盡量當心。”發法爾沒有動身,於是他的父親將他推過門去,接著關上了他們身後的門。

發法爾站著,因為不習慣的亮光而使勁眨著眼睛。

“你得理解,”他的父親邊說邊將雙手放在大肚腩上,掃視了一圏他們走進的這個房間,“這個房間現時並不存在於你所知道的世界。它存在於比我們早一百萬年的羅馬帝國末期,這個時期以魯特琴音樂和烹飪見長,同樣還有各種美,以及對奴隸制度的順從。”

發法爾擦了擦眼睛,看著屋子正中的木窗扉,他們就是從這窗子裏走出來的,就像是經過了一道門。“我有點明白了,”他說,“這就是你為什麽常常消失不見的原因。我曾經好幾次看到你穿過那扇門,進入這間屋子,卻從沒細想過,只是一直等著,直到你回來。”

遲緩者巴塔瑟脫下身上的深色粗麻布衣服,直至裸體,露出一副掛著長長花白胡子和短短白發的肥碩身軀,接著換上色彩鮮艷的絲綢長袍。

“太陽!”發法爾朝著屋子的小窗外瞥了一眼,驚叫道,“看啊!那是剛點燃的橙紅色火焰!感覺一下它所帶來的熱量!”接著他說:“父親,為什麽我想不到來問你,為什麽你會在我們的單間小屋的第二間屋子裏花上這麽多時間呢?我甚至都沒有覺察到這樣一個房間的存在?”

巴塔瑟系上最後一條帶子,用爬滿了優雅野獸刺繡的絲綢覆蓋住他龐大的肚子。“那可能,”他承認說,“有部分該歸功於恩浦薩[2]的好奇屏蔽符。”他從頸上取下一只小小的黑色盒子,它有窗和圍欄,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只是幾乎放不進一只甲蟲。“這個,只要使用得當,就能讓我們不被人注意。就像你不會懷疑我進進出出一樣,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會覺得我很奇怪,無論我做什麽有違十八世紀或大羅馬帝國風俗和習慣的事,都不會被人注意。”

“太叫人吃驚了。”發法爾說道。

“重要的不是太陽離開了,而是要不了幾個小時,最多幾個禮拜,地球上的一切生命都會死亡。在這裏,這個時代,我的名字是精明者巴塔瑟,與天空船交易的商人,出售古董、魔法器具和奇跡——而你,我的兒子,要留在這裏。無論誰問起你的來歷,你都只是而且單純只是我的仆人。”

“你的仆人?”倒黴鬼發法爾問道,“為什麽不能是你的兒子?”

“理由很多,”他的父親說道,“太瑣碎了,不值得在這種時候進行討論。”他從屋角的釘子上拿起一只黑色盒子。發法爾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條腿,或者是它的腦袋,看起來可能是某種甲蟲似的生物,它在這小小的盒子裏沖著他揮動翅膀,但他沒有停下來細看。“還因為在這個時代我有不少兒子,都是我和情婦們生的,他們不會樂於知道又多了一個兄弟。盡管考慮到你出生的時間,你要繼承任何財產都得再等上一百萬年。”

“你有財產?”發法爾問道,他新奇地看著這個房間。他在時間終結之時的一座小山腳下的單間小屋裏活了一輩子,以他父親用網在空中捕到的食物存活,通常只有海鳥或飛蜥,雖然偶爾也會有其他生物被網逮住:自稱是天使的生物,要不就是傲慢霸道的戴著金屬高冠的蟑螂狀生物,它們要麽被扔回空中,要麽被吃掉,或者用來和路過的少數當地人交換貨物。

他的父親得意地笑了起來,輕撫著長長的白色胡子,那樣子就像是在愛撫一頭動物。“確實有一筆財產,”他說,“來自瀕死地球的巖石和小石頭在這個時代值很多錢。對於咒語、法術和魔法裝置來說,它們是不可或缺的。而我則販賣這樣的東西。”

倒黴鬼發法爾點了點頭。“如果我不想做個仆人,”他說,“而只是簡單地要求通過那扇門扉,回到我們來的地方,那會怎麽樣?”

遲緩者巴塔瑟只是說:“我對這樣的問題沒什麽耐心。太陽已經消失了。要不了幾個小時,甚至幾分鐘內,世界就會終結。或許宇宙同樣也會終結。別再考慮這種事。我要去船市場給這扇窗買上一道閉鎖咒語。在我出門的這段時間,你可以把這櫥櫃裏所有你看得到的東西拿出來擦亮,小心不要把你的手指直接放在這支綠色長笛上(它雖然會給你音樂,卻會把你靈魂中的滿足感換成永無止境的渴望),也不要沾濕這塊瑪瑙波加迪。”他親切地拍了拍兒子的手,一頭輝煌而華麗的生物浮現在他五彩的絲綢長袍上。“我把你從死亡中解救出來,我的孩子。”他說,“我把你帶回到這個時代,給了你全新的生活。在這生活中你不再是兒子,而是仆人,那又有什麽要緊?生命就是生命,它肯定比死亡好無數倍,至少我們可以這樣假定,因為沒有人活著回來對此加以辯駁。這就是我的座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