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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本熟悉馬林縣的鄉間小道,就像他熟悉舊金山的街巷一樣。從小到大,他經常去索薩利托和米爾谷拜訪朋友,偶爾還會穿過繆爾森林驚險的小道,去塔瑪爾派斯山遠足。

其實他並不需要先去警長辦公室,但他還是去了。因為現在他能夠清晰地聽到周圍的聲音,知道自己能躲過所有人的視線,偷聽到辦公室裏的談話,或許會發現一些外界無從知曉的秘辛。

魯本把車停在聖拉菲爾市政中心附近的小樹林裏,離那群記者安營紮寨的地方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然後他閉上眼睛,凝聚所有意志去捕捉那間辦公室裏的聲音,搜尋與案件有關的只言片語。很快,他就有了收獲。是的,綁匪又打來了電話,他們不打算公開此事,無論外界如何要求。

“我們只公布有意義的線索!”一個男人堅稱,“而這毫無意義。”

“他們威脅說要再殺掉一個孩子。”

嘈雜的爭執聲,有人提出意見,有人反對。巴哈馬群島的銀行肯定不會配合,不過說實話,那些黑客也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還有那具小女孩的屍體,盡管雨水和海浪抹掉了許多痕跡,他們仍從受害者的鞋子和衣服上找到了來自馬林縣的泥土。當然,這並不算鐵證,但沒有發現其他地方的泥土,所以還算是個好消息。

這足夠讓魯本確認自己的懷疑。

警車擠滿了森林和山間的公路。

警方設立了隨機巡查點,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

那麽,唯一可能阻礙他行動的只有執法機關。

他正打算回到車裏,突然有什麽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縷氣息——邪惡的氣息,和前幾夜曾聞到的一模一樣。

他遲疑著轉過頭,這時他不想節外生枝,然後他就聽到了那個聲音,在記者群的嘈雜喧囂中顯得無比清晰——那是兩個年輕人的聲音,故作無知地問著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略帶嘲弄地品味著對方的回答。險惡,挑剔,可疑。“我們代表校報前來采訪……”“她真的是被毆打致死的嗎?可憐的小姑娘!”

刺痛感漣漪般撫過魯本的身體,如異變般甜蜜。

“呃,我們沒有什麽要問的了,現在我們必須趕回舊金山……”但那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地!

魯本走到藏身的灌木叢邊緣,透過樹木的縫隙,他看到了那兩個年輕人——身穿藍色夾克,剪著普林斯頓常見的發型——正在快活地跟其他記者揮手道別。

他們匆匆穿過停車場,走向一輛開著燈的路虎。車裏的司機緊張得有點魂不附體。你們能快點嗎!

對魯本來說,他們的竊笑和自吹自擂是那麽刺耳;他們嘴裏蹦出來的音節醜陋、毫無意義;他們沉溺於罪惡的刺激感中,得意洋洋地鉆進車裏;司機是個鼻涕蟲、懦夫,對受害者毫無同情心。他能聞出來。

他開著車在停車場周圍轉了一圈,輕而易舉就找到了路虎的去向,他們朝海灘那邊去了。

不需要看路虎的尾燈,魯本能聽到那輛車裏每一句下流的調笑。哈哈,他們完全察覺不到!

司機已經快要歇斯底裏了,他不喜歡現在的處境,從心底裏盼著自己沒有卷進這件事情。他結結巴巴地表示,無論你們怎麽說,我再也不要回那邊去了。你們簡直瘋了,居然開車跑到警長辦公室,混進記者堆裏。另外兩個人壓根兒就沒理他,只管自顧自地互相吹擂剛才的壯舉。

那股氣息混雜在風中,如此強烈。

魯本在夜色中追逐著他們。話題轉移到了技術性細節。我們是今晚就把屍體扔在繆爾森林公路上,還是再過幾個小時,等天快亮了再說?

屍體,魯本聞到了屍體的氣息。就在那輛車裏,另一個孩子。他的視線變得敏銳起來,黑暗中他看到了前方的路虎,年輕人大笑的剪影映在後窗上,司機一邊發瘋似的咒罵,一邊努力試圖看清雨幕中的道路。

“我說,繆爾森林公路太他媽的近了,”司機說,“你們太著急了。”

“去他媽的,越近越好。你不覺得這很完美嗎?我們應該把屍體丟在那幢房子正對面。”一陣大笑。

魯本提高車速,靠近了一些。臭味太過濃烈,他幾乎沒法呼吸了。還有腐爛的氣息。他有些反胃。

他的皮膚變得異常敏感,痙攣一波波湧入他的胸膛,愉悅如電流傳遍頭皮。毛發從他全身的毛孔中悄然伸出,像一只充滿愛意的手拂過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安撫著體內的力量。

路虎加速了。

“聽著,我們等到淩晨五點。如果到時候他們還沒回郵件,我們就把他丟出去,讓他們覺得人是剛剛被殺掉的。”

那麽,是個小男孩。

“我說,要是到了中午還沒有答復,我們就把那個長頭發的老師也丟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