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卷三 鬼之笛(第6/6頁)

不過,還有更奇怪的地方。

女子的身體被一種淡淡的毫光籠罩著,身上似乎披著閃閃的細碎磷光。在夜光中靜寂無聲,身體行走時一點也不搖晃,

步子像是漂在水面上,身子像漂浮般滑行著。

她臉色慘白,在月光下看去,閃著幽藍的光。

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心中抱持著什麽堅定的想法,人才會有這種無動於衷的表情吧。

“哦,這是——”

老法師驀地若有所悟,口中嘟噥道:“這不是生魂嗎?”

老法師的唇角直往上吊起,露出了發黃的牙齒。

“真有趣呀。”

哧哧哧——老法師如頑童般笑了起來。

老法師開始緊跟在女人的生魂後面。

到底是從哪兒的肉身跑出了這麽個生魂,在外面遊蕩呢?好像那生魂也受到了婉轉低回的笛聲的吸引呢。

往前走著,笛聲越來越亮,無比寂寥地在夜色中回蕩著。

“這麽好聽的笛子,真是難得一聞啊。”

即使沒有這個女人,認真聽著笛聲,也難免會失魂落魄的。

往前走著,對面可以看到堀川橋。

一打量,在橋邊站著一個直衣長衫的男子,在吹著橫笛。

男子沐浴在月光中,心無旁騖地吹著橫笛。

源博雅,把葉二放在唇邊,吹起了笛子。

地點是在堀川橋邊。

在相撲大會結束後,他又來到這裏。

每天夜晚,他都站在橋邊吹笛。

在這段時間,月亮變成一勾銀鐮,又慢慢變圓,快成滿月了。

那個曾經跟他說過希望海恒世敗陣的女子,他一直惦記在心上。

經過正常的比賽,海恒世勝出了。

可是,勝出的海恒世胸骨折斷,如今連獨自步行都不能稱心如意了。

比賽是獲勝了,但在某種意義上,也可認為是恒世敗北了。這種傳言已經傳到那女子的耳邊了吧。對此,那個女子是怎麽看的呢?

後悔當時沒有滿足女人的願望,不過,即使她再次拜托同樣的事,也還是難以聽命吧。

“真的是一支好笛子呀。”

離別之際,女子對博雅說過的話,仍縈繞在耳邊,無數次地閃回。

博雅一直回憶著、惦念著。

如果能再次聽到那種聲音,如果那朱唇用那吹氣如蘭的清音再次說出“真是好笛子”的話,自己會無數次走到橋邊吹起笛子的。

就在此時,博雅看見對面有一個閃著淡淡青光的人影。

那人影不是正慢慢地朝著這邊靠近嗎?

會是她嗎?

博雅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女子好像披著薄霧一般發著青白微光的單薄羽衣。

就像發著磷光、在黑暗的海底棲息的海魚一般,她身披朦朧的光澤,一步步走近了。

可是,為什麽沒有乘坐牛車,而是獨自一人徒步走了過來呢。

不一會兒,女子來到博雅跟前,站住了。

包裹著淡淡光澤的女子。注視著博雅。

博雅忽然發現。女子根本沒有肉身。

透過女人的面靨,可以看見對面柳樹的枝柯。

不過,確實是那個女子。

十二年前初次相逢的那個女子,如今再次相會了。

可是,女子的身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一個想法盤旋在博雅的腦海裏,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陣冷風般掠過博雅的後背。

那個近乎透明的身體會是……難道是鬼魂?

女子用難以形容的眼神凝望著博雅。

她的嘴唇好像是絕望地壓抑著什麽。

“您難道不是世間之人嗎?”博雅問。

女子的嘴唇終於動了起來。

“博雅大人——”

是悲痛欲絕的聲音。

“您的身影。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子沒有答復。

女子用求救的眼神緊盯著博雅。

“博雅大人——”

聲音纖弱得像空穴的風。

“幫幫我吧。”

像是從杳遠的、迢遙的地方遠眺著的眼神,凝望著博雅。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幫您都行啊。可是我到底要怎樣做呢?”

“到底要請您幹些什麽,我自己也搞不明白……”

細若遊絲的聲音,夾著青綠色的火焰,從女子的朱唇裏零零落落地吐漏出來。

“拜托您了。請幫幫我吧,如果這樣下去,這樣下去的話……”

每次說話,女子的嘴裏都會噴出青綠色的火焰。

“這樣下去……到底是什麽意思啊?要我做什麽才好呢?”

面對博雅的提問,女子只是一臉的淒慘、哀怨。

“幫幫我吧。博雅大人——”

女子用絕望的聲音說著。就在博雅前面,她的身影變得縹緲起來,終於,融化到大氣中一般,消失了。

女子剛剛站過的空地上。惟有淡青色的月光無聲地照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