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祟(第3/5頁)

“不過,你可是一個和尚啊!”

“和尚就不能過夜嗎?”

“不……”逸勢頓住口。

和尚進出妓院的事實,逸勢當然清楚。

雖然,這是僧人不宜涉足的地方,卻到處都有僧人偷偷往妓院跑,彼此心照不宣。其中,有西明寺的僧人,也有青龍寺的僧人。

不過,卻沒有人穿著僧衣就大搖大擺走入妓院大門。

若不是換裝成一般人,就是刻意從後門進,都是避人耳目地進出妓戶。

空海完全不忌諱這些。一身僧人裝扮從大門堂堂進入。

他不刻意隱瞞僧人身份,卻也不曾特意惡行惡狀惹人注目。宛如到好友家拜訪,像一陣風就進去了。不過,縱使如此——

也未免太招搖些了吧!逸勢仍然如此暗忖。

“最好還是要有個和尚的樣子吧?”逸勢頓住口後,又開口說道。

“如何才像個和尚的樣子?”空海問道。

“你——”逸勢想回答,卻又再度瞠目結舌。猛盯著空海看,卻只能搖搖頭。“也罷!一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替你擔心實在是傻子。”

逸勢又舉起酒杯。此時,暮鼓開始響起。

空海背後的白墻,映照出紅色霞光。前方窗子的對面——長安街道上,夕陽漸漸西沉。街道上的槐樹,被夕陽照射出長長的影子。

“空海啊!”逸勢舉著酒杯道。

“何事?逸勢。”空海從夕陽中把目光轉向逸勢。

“聽說昨日又出現了。”

“那事嗎?”

“嗯。”頷首後,逸勢把酒杯放下,壓低聲音說:“就是‘德宗駕崩,後即李誦。’的牌子——而且,空海,聽說這次就在皇宮前方附近。”

“好像如此。”

“盡發生些奇怪的事。”

“說得也是。”空海話不多,僅是頷首。

“空海啊,以佛法能夠破解這事嗎?”

“以佛法?”

“正是。”

“不懂你的意思。”

“能否以你最拿手的佛法也好,施法力也好,祈求不要再發生這些事——”

“辦不到。”空海幹脆地答道。

“辦不到?”

“正是。”

“不過——”

“正因為辦不到,佛法才會存在。”

“你又開始要說那些讓我頭痛的事了。”

“沒那回事。”

“你最拿手的,就是把事情說得很復雜,對不對?”

“先不管用佛法辦得到或辦不到,在這之前,總得先和對方碰面,然後向他講述佛法。而所謂佛法,那很花時間的——”空海自言自語。

空海的目光,不知何時,已轉到外頭。已是日薄西山時分。紅霞滿天,炊煙四起。街道上,蒙蓋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

逸勢隨著空海的目光,也往窗外看去。

“真是不可思議啊!空海。”逸勢喃喃自語。

他的目光望著滿是晚霞的遙遠天邊。

“倭國京城的夕陽,我見過好幾回。但初次見到長安的夕陽時,我竟非常激動。不但激動,也感慨萬千,原來我竟然真的來到了這遙遠的地方——”

“……”

“不過,人在不知不覺中就習慣了。”

“嗯。”

“最初我不斷地驚嘆長安的繁華,最近卻一直想起京城的事。”

“想歸去嗎?”

“有時一想到還得待上二十年,就感到全身都沒勁了。”

前些日子還對“琉璃”及“壚”興奮得雙眼發光的逸勢,這時,竟一反常態,悄然下來。

兩人默默傾聽暮鼓聲。

不久——逸勢深深嘆了口氣時,牡丹端著盤燈進入房內。

“來遲了,真是失禮。”牡丹一進來就以親密口吻說道。說完才擱下盤燈。

“玉蓮姐呢?”空海問道。

“正陪著一位官員。”

“官員?”逸勢問道。

“姓白的官員。最近雖然常來找玉蓮姐,卻是一臉不開心,光是喝酒。”

“嗯。”

牡丹就坐在應了一聲的空海身旁。

“上回過後,玉蓮姐的身子十分順暢。”牡丹說。

她說的上回,是指空海替玉蓮抓出餓蟲的事。牡丹朝空海的空杯斟滿葡萄酒。又央求空海和逸勢說日本話。

話到中途,空海問:“那個麗香姐如何了呢?”

麗香,正是雅風樓妓女之名。劉雲樵曾經找過一陣子的妓女。

“依舊不變,許多衙役都照顧她,在風雅樓裏挺有人緣。”

“嗯。”空海低聲回應後,又對牡丹說:“牡丹,有事相托。可否幫忙打聽一下麗香姐的事呢?”

“打聽?”

“嗯。”

“何事呢?”

“任何事都好。譬如:出生何地?何種客人最多?或者兄弟家人等……”

“可以啊!不過,那人不太談論自己的事,好像對自己的身世也不很清楚。”

“你說過她有不少為官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