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的預言

要想在混血營地受大家歡迎,就別帶著任務失敗的壞消息回來。

剛從海裏走出來,我到來的消息就到處傳開了。我們的海灘位於長島北岸。由於施了魔法,大多數常人是看不見它的,除非是混血者或者神祇,或者是完全迷失了方向的送比薩餅的小夥子(這的確發生過——不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人們是不會出現在海灘上的。

那天下午,值班的守衛是赫爾墨斯營房的康納·斯偷爾。他發現我的時候,興奮得從樹上掉了下來。接著,他吹響海螺號角,叫營地的人出來迎接我。

康納臉上帶著壞笑,這倒是符合他有點壞壞的幽默感。他人還不錯,只是有他在的時候,你最好當心自己的錢包,而且在任何時候別讓他碰到剃須膏,除非你想讓自己的睡袋裏塗滿了那玩意兒。他一頭棕色鬈發,個頭比他哥哥特拉維斯稍矮,而這也是我分清他倆的唯一辦法。他們跟我的宿敵盧克有著天壤之別,讓人很難相信他們都是赫爾墨斯的兒子。

“波西!”他大聲喊,“出什麽事了?貝肯道夫呢?”

他看到了我臉上的表情,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了。“噢,不!可憐的希蓮娜,神聖的宙斯啊,要是她知道……”

我們一起爬上沙丘。幾百米開外,大家已經向我們蜂擁而至,臉上帶著興奮的微笑。波西回來了,他們也許在想,他挽救了乏味的一天!也許他還帶來了紀念品!

我在餐廳停下腳步,等候他們的到來。我可不那麽著急跑過去告訴他們自己是個多大的失敗者。

我望向山谷,希望找回記憶中第一次見到營地的樣子。那仿佛是億萬年前的事了。

從餐廳基本可以看到營地的全貌。山谷周圍環繞著小山。最高的山丘上,塔莉亞的松樹高聳入雲,金羊毛從枝條上垂下,魔幻般保護著營地不受敵人的侵犯。守護的巨龍珀琉斯碩大無比,從這裏我都能清楚地看到巨龍盤繞在樹幹上,一邊打鼾一邊釋放出煙霧信號。

右面是廣闊的森林,左面的湖上波光粼粼,攀巖墻在流淌的巖漿下閃著金光。十二座建築——每座屬於一位神祇——圍繞著公共區域形成一個馬蹄形。南面更遠處是草莓地,軍械庫,天藍色的“大房子”有四層樓,屋頂上立著銅鷹風向標。

從某種意義上說,營地一點兒沒變。單從這些房屋或田野上你看不到任何戰爭的痕跡,但它寫在上山來的混血者、半羊人、那伊阿得仙女們的臉上。

今年來到營地的人數比之前的四個暑假都少。一些人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一部分在戰鬥中犧牲,而另一部分——我們盡量避免提起他們——已經叛變到了敵人一邊。

依然留在營地的人,都已是飽經戰火,充滿了疲倦。這些天來營地裏很少有笑聲,就連赫爾墨斯的小木屋也不再搞那麽多惡作劇了。當生命已如兒戲時,你會發現很難再有心情去欣賞笑話。

喀戎最先跳了上來。這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因為他從腰部以下是匹馬。他的胡須比去年夏天時長得更茂密了。他身穿一件綠色T恤衫,上面寫著“我的另一輛車是人馬”,背上斜挎著一把弓箭。

“波西!”他說,“謝天謝地,可……”

安娜貝絲緊跟在他身後。我得說,看到她的時候我的心跳有如開始了的接力跑。並不是說她不在乎外表,近來我們參加了無數的戰鬥,她幾乎無暇梳理一頭金色的鬈發,也無法在意自己的衣著,幾乎總是同一件橙色舊T恤衫和牛仔褲,偶爾也會換成銅盔甲。她的眼睛是暴風雨般的灰色。大多數時候,我們之間的交談很快會演變成一場爭吵,只要看見她就讓我頭發蒙。去年夏天,在盧克投靠克洛諾斯,一切變得糟糕之前,有那麽幾次我以為……哦,我們或許已經過了恨不得彼此掐死對方的階段。

“出什麽事了?”她抓住我的胳膊,“盧克……”

“船被炸上了天,”我說,“但他沒有死,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希蓮娜推開人群走過來。她既沒梳頭也沒化妝,這可不是她的風格。

“貝肯道夫去哪兒了?”她問,環顧著四周,仿佛他到什麽地方躲了起來。

我無助地望著喀戎。

喀戎清了清嗓子:“希蓮娜,我親愛的,讓我們到大房間去討論這件事情……”

“不,”她喃喃道,“不,不。”

她哭了。其他人立在四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個夏天裏,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同伴,而這次是最糟糕的。沒有了貝肯道夫,營地就如同沒有了錨的大船。

來自阿瑞斯營房的克拉麗絲走上前抱住了希蓮娜。她們之間有一種極為怪異的友情——戰神的女兒和愛神的女兒——自從希蓮娜去年夏天為克拉麗絲的初戀出謀劃策之後,後者便決定成為前者的私人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