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永遠的假期(第3/6頁)

我說:“我母親時常念叨著想要一個花園。”

“她為什麽不建一個呢?”

“這個嘛,我們住在曼哈頓啊,而且還是住在公寓樓裏。”

“曼哈頓?公寓樓?”

我吃驚地看著她:“你該不會是沒有聽說過這些吧?”

“恐怕沒有。我留在奧傑吉厄島已經……很久了。”

“噢,曼哈頓是一個大城市的名字,那裏可供建花園的地方實在不多。”

卡裏普索緊皺眉頭。“這太可悲了。赫爾墨斯經常來這裏拜訪。他說如今外面的世界變化很大。我不知道變化如此之大,居然連種花的地方都沒有了。”

“你為什麽不離開這座小島?”

她目光低垂。“這是對我的懲罰。”

“為什麽?你做了錯事嗎?”

“我嗎?沒有。不過我的父親做過的壞事倒是有一籮筐。他的名字叫阿特拉斯。”

我背上的汗毛頓時豎立起來。就在去年冬天,我還見過阿特拉斯一面,他對我所關心的每一個人都欲除之而後快。

我遲疑地說:“即使如此,也不能因為你父親的過錯而懲罰你呀。我認識阿特拉斯的另一個女兒,名叫若依。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了。”

卡裏普索端詳了我好一會兒,眼睛裏充滿了悲傷。

“你怎麽了?”我問。

“你……你的傷痊愈了嗎?你作好離開的準備了嗎?”

“什麽?”我問,“我不知道。”我挪動了幾下腿,仍感到有些僵硬。站的時間稍長,我就感到有些困乏。“你希望我離開嗎?”

“我……”她頓了一下,接著說,“明天見,睡一個好覺吧。”

說完,她朝湖邊跑去。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正如卡裏普索所說,在這座小島上根本沒有什麽時間概念。我盤算著該離開這裏了。往最好的方面考慮,我的朋友們肯定在擔心我的安危。從壞處想,他們現在可能正處在生死危難當中。我甚至不知道安娜貝絲是否安全走出聖海倫火山。我曾幾次試圖用心靈鎖鏈來聯系格洛弗,但都沒有成功。對朋友們的掛念使我憂心如焚。

另一方面,我的身體確實非常虛弱。即使站立幾個小時也會把我累垮的。我在聖海倫火山的所作所為把我力氣完全抽幹了,這是前所未有的。

我不喜歡被囚禁在某個地方。我想起在拉斯維加斯的蓮花賭場酒店的那段經歷。那裏的遊戲令人沉溺其中而樂不思蜀。可奧傑吉厄島與蓮花賭場酒店完全不同啊。我時時刻刻都在思念安娜貝絲、格洛弗和泰森。我依然保持理智,知道自己必須離開的理由。我只是不願離卡裏普索而去。

卡裏普索很少談論自己,但她越是回避,我就越想知道。幾天來,我坐在草坪上啜飲著瓊漿玉液,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鮮花和湖光雲影上,可是當卡裏普索工作的時候,我卻忍不住凝視她。當她跪在地上挖土的時候,小綹的秀發落下,遮住她秀麗的容顏。我喜歡看她梳理頭發的樣子。有時,她會伸出雙臂,讓林中的鳥兒暫時棲息在上面,有青綠色的小鸚鵡、大鸚鵡,還有鴿子。她會向它們問早安,詢問它們在巢穴裏過得好不好。那些鳥兒唧唧喳喳鳴叫一番,然後歡快地飛走。這時,卡裏普索的眼中就會閃耀著快樂的光芒。她會朝我看來,於是我們對視微笑。但她臉上的神情總是突然暗淡下來,然後轉過頭去。我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心事。

一天晚上,我們在湖邊共進晚餐。隱身仆人早已經支起餐桌,端上了牛肉湯和蘋果酒。你也許會覺得晚餐未免粗糙了些,那是因為你沒有品嘗過它們的味道啊。最初我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隱身仆人,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我發現床會自己鋪好,飯能自動烹飪,而衣服也有看不見的手在搓洗。

言歸正傳。卡裏普索和我一起享用晚餐,燭光下,她顯得更加秀麗脫俗。我給她講述紐約和混血營裏發生的故事,就連格洛弗的醜事我也挑了幾件講給她聽。卡裏普索笑得樂不可支,那笑容真令我著迷。但接著她便垂下了目光。

“又來了。”我說。

“什麽?”

“你總是在抑制自己的快樂。”

她凝視著酒杯。“波西,我對你說過,我受到了懲罰。用你的話講,就是被詛咒了。”

“究竟是什麽懲罰?告訴我吧。我想幫你。”

“別這麽說。求你別這麽說。”

“告訴我你受到了何種懲罰。”

卡裏普索將餐巾蓋在沒有喝完的湯上,立刻有一個隱身仆人上前將湯碗端走了。“波西,這座奧傑吉厄島就是我的家,我出生的地方。可這裏也是我的牢獄。我……被軟禁了,我猜你會這麽說。我永遠也不能一睹你們的曼哈頓,或者其他地方。我只能孤零零地待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