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貼好了標簽

人類如何能將關於周遭事物的想法打包裝進腦子裏,又如何把事情都修改成他們自己所認為的真實版本,這真是件很有趣的事。喀戎很久以前告訴過我這個。像平時那樣,我當時並沒有贊嘆他的智慧,直到很久以後,我才醒悟過來。

根據洛杉磯的新聞報道,聖莫妮卡海灘上的爆炸事件是一個瘋狂的綁匪用霰彈獵槍朝一輛警車射擊而引起的。他意外地擊中了一根在地震中就已經破裂的主要輸油管道。

這個瘋狂的綁匪(又名阿瑞斯)就是在紐約綁架我和另外兩名未成年人的人,他綁架著我們跨越了一個州,進行了十天可怕的旅程。

可憐的小波西終究不是一個國際慣犯。他在新澤西的灰狗公交車上造成的那場騷動,其實是想從綁架他的犯罪者手中逃跑。(事後,目擊者們甚至發誓說他們的確看到了一個穿著皮衣的男子出現在那輛公交車上——“我最開始怎麽沒記得看到過他?”)這位瘋狂的男人也是聖路易斯拱門那場爆炸的罪魁禍首。畢竟,沒有小孩子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來自丹佛的一位熱心的女服務生表示,她曾看到過這個男人在她工作的餐館之外威脅他綁來的這幾個孩子,於是她找來了個朋友拍下照片,並通知了警方。最後,勇敢的波西·傑克遜(我開始喜歡上這個孩子了)在洛杉磯從綁架他的犯罪者那裏偷出了一把槍,然後在海邊真刀對真槍地和犯罪者進行搏鬥。警方及時到達了案發現場,但卻意外地發生了爆炸,共有五部警車被炸毀,而綁匪也趁機逃離現場。幸好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波西·傑克遜和他的兩個朋友目前正安全地待在警方的監護之下。

記者正在告訴我們全部的事情經過。我們只是點著頭,表現出熱淚盈眶和饑餓過度(這一點倒是絲毫不困難)的樣子,在攝像機前扮演起受害兒童的角色。

“我只有一個願望,”我一邊說一邊壓抑著就要流出來的眼淚,“就是我想再一次見到我親愛的繼父。每一次我在電視上看到他,他把我說成是流氓、廢物的時候,我就知道……無論如何……我們之間會沒事的。而且我知道,他一定會想答謝每一個住在洛杉磯這座美麗的城市裏的廣大市民,他一定會免費為大家提供他的商店裏最暢銷的商品的。這裏是他的電話。”在場的警察和記者們被我如此感動,以至於他們找了個帽子當容器,相互傳遞著開始為我們進行募捐,三張飛往紐約的機票錢很快就被湊出來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別無選擇,只能飛著回去。我希望宙斯考慮一下現在的整體情勢,然後稍微放我一馬。然而,強迫自己登上飛機仍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光是起飛就已經是場噩夢了。每一次碰到亂流都比碰到一只古希臘怪物還要恐怖得多。直到我們安全降落在紐約的拉瓜迪亞機場之前,我一直都沒有把手從坐椅的扶手上松開過。當地的各家媒體正在等著我們走出安檢門,不過我們成功地擺脫了他們。這一點要感謝安娜貝絲,她戴上她的隱身帽,在人群裏大喊著:“他們在那邊的凍酸奶店!快跟上!”之後她在行李領取處和我們成功會合。

我們從出租車站開始就分開行動了。我告訴安娜貝絲和格洛弗,讓他們先回到混血者之丘,告訴喀戎發生過的一切。他們堅決反對這個方案,而且,在我們一起經歷過這麽多事情以後,讓他們離開我也是很難受的決定,但我知道,整個任務的最後這一部分,我必須獨立完成。假如事情出了什麽問題,假如諸神不相信我的話……我必須要安娜貝絲和格洛弗活下去,去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訴喀戎。

我跳上一輛出租車,朝著曼哈頓出發。

三十分鐘後,我走進了帝國大廈的一樓前廳。

我看上去肯定很像無家可歸的流浪小孩,我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傷痕累累,而且我至少有二十四個小時沒有睡過覺了。

我朝著前台的保安走過去,對他說:“我要去第六百樓。”

他正在讀一本巨大的書,書的封面上有一張畫著巫師的圖。我不大懂奇幻小說,不過這本書一定很有意思,因為過了好久之後保安才擡頭看向我:“小孩,這裏沒有這一層樓。”

“我現在急需宙斯的接見。”

他朝我露出了一個茫然的笑容:“對不起,你在說什麽?”

“你聽到我的話了。”

我差一點就認為這個家夥只是個普通凡人了,那樣的話,我最好在他把精神病院的巡查隊喊過來以前趕緊逃離這裏,然而他忽然開口說道:“小孩,沒有預約,就沒有接見。宙斯大人從不接見任何突然的訪客。”

“噢,我覺得這一次他應該會破例。”我從肩膀上卸下背包,拉開了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