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南風之神總是迷迷糊糊

伊阿宋不知道該期待什麽:風暴還是火焰。

在等待南風之神每日召見的同時,伊阿宋在思忖這位神的羅馬性格還是希臘性格更壞。然而,在宮殿裏足足待了五天之後,他只確定了一件事:他和他的隊員不可能活著從這兒出去。

他倚在露台的欄杆上。這裏的空氣炎熱幹燥,從他肺裏吸取著水分。在過去的一周裏,他的皮膚曬得更黑了,頭發白得如玉米須一般。每當照鏡子的時候,狂野空洞的眼神讓他自己都感到震驚,仿佛他在沙漠裏長途跋涉,瞎了雙眼。

一百英尺之下,在新月形狀的紅沙海灘的映襯下,海灣在閃亮。他們此刻在非洲北部海岸的某個地方,風之精靈只肯告訴他們這麽多。

宮殿在他兩側延伸——一個如蜂巢般復雜的集合體,有大廳、過道、露台、柱廊,還有刻入砂巖石壁之中的洞穴般的房間,所有設計都是為了讓風吹過時發出盡可能響的聲音。永不停歇的管風琴讓伊阿宋想起了埃俄羅斯飄浮的巢穴,那是在科羅拉多。而在這裏,風不緊不慢。

這正是部分問題所在。

在他們心情好的日子裏,南風舒緩而慵懶。在他們情緒陰沉的日子裏,他們兇猛而憤怒。剛開始,他們對阿爾戈二號的到來表示歡迎,因為任何波瑞阿斯的敵人都是南風的朋友。不過,他們此時似乎已經忘記了半神是他們的客人。南風很快便失去了幫助他們修理船只的興趣。他們國王的情緒一天比一天糟糕。

碼頭上,伊阿宋的朋友們在阿爾戈二號上忙碌。主帆已經修復,索具也已更換。現在他們正忙著修復船槳。沒有了雷奧,即便有奇異桌布福德和機械龍範斯塔(多虧了小笛的魅惑語——沒有人能搞懂機械龍,它現在已經永久啟動),也沒有一個人懂得如何維修船上更復雜的部分,不過,大家都在繼續嘗試。

黑茲爾和弗蘭克站在船舵前,擺弄著控制鈕。小笛將他們的指令傳遞給海治教練,他從船邊探出身子,在船槳上敲出一個個印記。海治很擅長敲打東西。

他們進展緩慢,不過鑒於所經歷的一切,飛船還沒有徹底崩潰已經是個奇跡。

一想到凱奧蒽的進攻,伊阿宋就不寒而栗。他無助地放棄了抵抗——並非一次而是兩次被凍硬,而雷奧被拋上天空,小笛只得單槍匹馬地把大家救出來。

真是多虧了小笛。沒能阻止炸彈爆炸,她認為是自己的失敗,然而事實是,她避免了讓所有人成為魁北克的冰雕。

她還設法改變了冰之球爆炸的方向,所以雖然船被推出了半個地中海,但它受到的損害可以說相對輕微。

碼頭上,海治在大聲嚷嚷:“現在試試看!”

黑茲爾和弗蘭克拉動一些拉杆。左面的船槳瘋狂轉動起來,上下擺動,掀起波浪。海治教練連忙躲開,但還是被其中一只槳打中了屁股,飛到了半空中。他尖叫著跌落下來,嘩的一聲掉進了海灣裏。

伊阿宋嘆了一口氣。照這樣的速度,即便南風允許他們這樣做,他們也永遠無法起航。北面的某個地方,蕾娜正朝伊庇魯斯飛行——假設她在戴克裏先的宮殿收到了他留下的字條。雷奧失蹤了,而且身處險境。波西和安娜貝絲……哦,最樂觀的情況是他們還活著,正向死亡之門進發。伊阿宋不能辜負他們。

一陣沙沙聲引得他回過頭去。尼克·德·安吉洛立在最近的一根柱子的陰影下。他脫下了外套,只穿件了黑色T恤衫和黑色牛仔褲,他的劍和戴克裏先的權杖分掛在腰帶兩旁。

連日的酷熱陽光並沒有曬黑他的皮膚。如果有什麽不同的話,他更顯蒼白了。他黑色的頭發散落在眼前,面容依然憔悴,但身體狀況明顯好過剛離開克羅地亞的時候。他體重增加了,看來不似從前面黃肌瘦,胳膊上令人吃驚地緊繃起了肌肉,似乎過去的一周裏他一直在練習擊劍。就伊阿宋所知,他不時溜到僻靜之處,用戴克裏先的權杖練習召喚幽魂,然後與它們打鬥。經過斯普裏特的征途之後,任何事情都不再讓他感到吃驚。

“國王說什麽了嗎?”尼克問。

伊阿宋搖搖頭:“他每天傳喚我的時間越來越晚。”

“我們得走了,”尼克說,“馬上。”

伊阿宋的感覺與他一樣,但聽到尼克說出這話,只讓他心中更覺急躁。“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波西已經接近死亡之門了,”尼克說,“如果他能活著到達那裏,他需要我們。”

伊阿宋注意到他沒有提起安娜貝絲。他決定還是不要指出這一點的好。

“好吧,”伊阿宋說,“不過要是我們無法把船修復——”

“我保證過,要帶你們前往哈迪斯之屋,”尼克說,“無論用什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