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蠻舞宴歌 第九章(第4/4頁)

這話的下半段是他的原話。他看了我一會,似乎在看待一個難以擇定的難題。“就是這樣吧。”他說,然後他仰起頭來大笑,笑聲疏懶,從那笑聲裏我看出來他的蕭遠和寂寞。

不知不覺,冬去春來,又到了開春的時候。我在古彌遠的帳篷裏發現他坐在地上排演算籌。

我便蹲在一旁等著。他算完後擡頭看了我一眼。

“你可以回北荒去了。”他說。

“為什麽?”

“你父親死了。”

這條消息並不讓我感到悲傷,我對自己的情緒反應也很奇怪,我只看到了機會。一個渺茫得如晨星般讓人捉摸不透的機會。我蹲在沙地上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它比不上一個胡桃的大小,看上去沒有任何力量。

我皺著眉頭想了很久,發了很長時間的呆。他們已經習慣了看我發呆。我在那兒一直坐到了夜裏,楚葉才找到了我把我拖回自己的帳篷裏去。我楞楞地在床上坐了一夜。天一亮我又跑到古彌遠的帳篷裏去了。他已經起來了,衣著整齊地端坐在那兒等我。

我說:“我要拜你為師。”

“本該如此。”他笑著說。

“我已經忘記了所有讓人心裏發燙的東西,”我說,“我已經忘記怎麽痛苦了。”

“不,你還沒有,”他微笑著看我,“不過你會忘記的。”

我拜倒在古彌遠的腳下,這個永遠一襲白衣,眉頭上總帶著一抹難以琢磨的蕭遠的中年男人腳下。

“再給你取了名字吧,”他說,“作為這入門之禮。寂然疑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裏,你的名字,應當叫瀛台寂,北陸名,便叫阿鞠尼吧。”

我知道阿鞠尼的意思就是明月,他是要我永遠記住這月牙湖邊上的時刻呢。

“會寫這幾個字嗎?”他問。

我搖了搖頭,他便用算籌在地上寫給我看,然後把一根算籌塞到我手裏。

我端端正正地在沙地上暮寫下自己的名字:

瀛台寂·阿鞠尼·亦難赤必勒格不忽

這輪寂寞的明月,必將要載入北陸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