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醜聞 Chapter 27 覲見陛下

在楓丹白露過了些日子,我逐漸恢復了體力,但是我的意識仍然飄忽,我的思緒躲避著任何類型的回憶和行為。

這所鄉間宅邸的客人很少,是個良好的避難所。在這裏,巴黎那種狂亂的社交生活,似乎是又一個纏繞著我的不安夢境。女傭來叫我去客廳會見客人時,我有些驚訝。這個客人有可能是詹米的想法掠過我的腦海,我感到一陣眩暈和惡心。不過理智緊接著發揮了作用,詹米現在肯定已經動身去了西班牙,在八月底之前他都不太可能回來。要是他在這之前回來呢?

我不能想。我努力把這種念頭拋到腦後,但是在我試著系好衣服下樓時,我的雙手在顫抖。

讓我很驚訝的是,那個“客人”居然是馬格納斯,傑拉德在巴黎的宅邸的管家。

“抱歉,夫人,”見到我時,他深鞠躬說道,“我不想妄自行事……但我拿不準這件事情是否重要……而且主人不在時……”這個老人雖然氣場威嚴,但離家如此之遠讓他十分不安。他花了些時間才說出連貫的故事,但他最終掏出一張寫給我的折疊著、加有封蠟的便條。

“字跡是默塔先生的。”馬格納斯說道,口氣中有種略帶反感的敬畏。這能夠說明他為什麽猶豫不決,我心想。巴黎宅邸裏的用人們在看待默塔時,全都帶著一種敬畏,這種敬畏又因為關於發生在聖奧諾雷郊區街的事情的傳聞而增強了。

這封便條兩個星期前被送到巴黎的住宅,馬格納斯解釋道。用人們不知道怎麽處理,拿不定主意,於是進行商討,最終他決定把便條拿給我。

“主人不在時……”他不停地說。這次我注意到了他說的話。

“不在?”我說道。便條在路上變得皺巴巴的,滿是汙痕。它在我手裏輕如樹葉。“你是說詹米是在這便條到達前離開的?”我搞不懂,這肯定是默塔寫來告知那艘載著查爾斯·斯圖亞特的波爾圖酒的船叫什麽名字,什麽時候從裏斯本出發的。在得到這個信息之前,詹米不可能出發去西班牙。

似乎是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拆開封蠟,打開了那張便條。便條是寫給我的,因為詹米當時覺得相比寫給他的信,寫給我的信被攔截的可能性更小。便條大約是一個月前從裏斯本寄來的,上面沒有簽名,但也不需要簽名。

“斯卡拉芒號七月十八日從裏斯本起航”是這封便條的全部內容。看到默塔小巧、整潔的字跡,我有些驚訝。不知何故,我始終覺得他的字跡會雜亂、潦草。

我從便條上擡起頭,看見馬格納斯和路易斯交換著一種特別奇怪的神情。

“怎麽了?”我突然問道,“詹米在哪裏呢?”我覺得詹米在我流產後不來醫院,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魯莽行為害死了我們的孩子,害死了弗蘭克,還差點搭上我的性命。當時我並不在乎,也不想見他。現在,我開始想到關於他消失的另外一種更不祥的解釋。

最終說話的是路易斯,她在開口前挺了挺豐腴的肩膀。“他在巴士底獄,”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因為決鬥。”

我感到雙膝發軟,於是就近坐到了可以坐的家具上。“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不確定聽到這個消息我是什麽感覺,震驚、驚恐,還是害怕?或者是些許滿意?

“我……我不想讓你難過,親愛的。”路易斯對我明顯的痛苦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說道,“你當時太虛弱了……畢竟你也做不了什麽,而且你也沒問。”

路易斯叫來用人,讓他們把葡萄酒、嗅鹽和燒焦的羽毛全部拿過來。我看上去肯定特別讓人擔心。

“這是違反君令,”她在慌亂中停頓下來說,“根據國王的意願,他需要被關押在監獄裏。”

“聖耶穌基督·羅斯福。”我低聲說道,希望我能說點更強烈的話。

“幸運的是小詹姆斯沒有殺死對手,”路易斯匆忙補充道,“不然他受到的懲罰就會更加……呀!”她及時提起條紋裙擺,在我打翻送上來的飲料時,避開了傾瀉而下的巧克力和餅幹。我盯著路易斯,而那個托盤則叮叮當當地掉到地上,沒有人關注。我的雙手緊緊捂在肋骨上面,右手保護性地握著左手上的金戒指。這枚細細的金屬環似乎在灼燒著我的皮膚。

“那麽說他沒有死?”我像在夢中似的問道,“蘭德爾隊長……他還活著?”

“噢,是的,”她好奇地擡頭看著我說道,“你不知道嗎?他受了重傷,但據說他恢復過來了。你還好嗎,克萊爾?你看上去……”但是,她說的其他話,全都在我耳朵裏的轟鳴中消失了。

“你承受得太多太快了,”路易斯拉開簾子,嚴厲地說,“我這樣說過,不是嗎?”

“我想是的。”我說道。我坐起來,把雙腳擡下床,好奇地檢查是否還有殘余的暈厥跡象。沒有頭暈、耳鳴、重影,也沒有倒地的傾向。生命體征都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