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內斯,1945 第四章 踏進城堡(第4/5頁)

蘭德爾簡簡單單就止住了打鬥,他拿槍抵著詹妮的頭。詹米被迫投降,隨即被這兩個英國兵擒住。蘭德爾神情愉悅地對他的俘虜笑著說:“哎呀,我們這兒有兩只脾氣火暴的貓,不是嗎?我想,嘗點苦頭應該可以治治你的脾氣,如果行不通的話,那麽,你可是會見到另一只‘九尾貓’6哦。不過,對付另一只貓就要用另一種方法啦,我親愛的小貓咪,你說是不是啊?”

詹米頓了一會兒,下巴動著:“當時詹妮的手臂在背後被他抓住,不過他接著松手,把自己的手繞過去,從詹妮的衣服底下伸向胸部,就像……”他回想起此景,出其不意地微微笑了起來,繼續說道:“詹妮狠狠踩了他的腳,手肘用力往他肚子撞去。趁蘭德爾彎著腰喘氣,她轉過身子,膝蓋狠狠往他胯下一頂。”詹米的鼻子噴著氣,開心地說。

“蘭德爾被這麽一擊,手槍都掉了,詹妮打算去撿,不過抓住我的一個英國兵先把槍搶到手。”

我包紮完畢,一只手擱在他未受傷的肩上,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對詹米來說,說出所有事情似乎很重要,但我怕他一旦想起我在場會隨即住口。

“等到蘭德爾能喘口氣說話之後,他下令把我們拖到屋外。他們脫掉我的上衣,把我綁在馬車轅杆上。蘭德爾整個人暴怒到極點,用他刺刀的刀面抽打我的背。你可能會覺得,這傷會讓穿衣變得有點不便。這刀面稍微刺傷了我,不過蘭德爾沒持續抽打太久。”

原本開心的短促鼻息消失了,我手底的肩膀也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蘭德爾停了手,轉向被龍騎兵抓住的詹妮。他問她是想繼續看我受刑,還是跟他一起進屋子裏開心開心。”詹米的肩膀不安地顫抖著。

“我沒辦法動,但大聲對詹妮說我沒受傷,至少不太嚴重,所以她不必跟他走,除非他們在她面前割斷我的喉嚨。

“他們在我身後抓住詹妮,所以我看不見,不過從聲音聽來,她朝他臉上吐了口水。詹妮一定是吐了口水,因為蘭德爾接著就抓住我的頭發,把我的頭往後拉,刀子架在我的喉頭。

“‘我有個想法,想采納你方才的建議。’蘭德爾的聲音從齒縫間冒出,刀子刺穿我的皮膚,血冒了出來。”

“我看得到刺刀就在面前,還有血滴落在馬車下的塵土上形成的圖樣。”詹米的聲音就像陷在夢境裏,我明白他因為疲倦和痛苦,已陷入某種近似催眠的狀態,可能甚至不記得我的存在。

“我朝我姐姐大喊,告訴她我寧死也不願她被這種人渣玷汙。蘭德爾把刀從我喉頭上移開,把刀鋒插進我齒間,所以我叫不出聲音來。”

詹米揉揉嘴,仿佛仍嘗得到鋼鐵的苦味。他停了下來,兩眼直瞪著前方。

“接著發生了什麽事?”我不該說話的,但我得知道後續如何。

他像剛從睡夢中醒來,晃著身子,大手疲倦地揉按著頸背。

詹米突然開口:“詹妮跟他一起進了屋子,她以為蘭德爾會殺了我。也許沒錯,之後我就不省人事了,因為一個龍騎兵用火繩槍托敲昏了我的頭。醒來時,我雙手被反綁,和一群雞被關在馬車裏,搖搖晃晃地往威廉要塞前進。”

“原來如此。我很難過,這一定是很恐怖的經歷。”我靜靜地說。

詹米突然微微笑了,他疲倦的茫然感已消失:“噢,是啊,雞可不是什麽好旅伴,特別是路途漫長的時候。”他意識到傷口包紮已經完成,肩膀畏縮地試著動了幾下。

我警告他:“別動!”我朝桌上看了一眼,以確定還有剩余的幹布條可用。“你真的不可以動肩膀。事實上,我正準備把你的手臂靠著身體綁著。別動!”

他沒再說話,而且當他知道這不會造成疼痛後,我感到手底下的身子也稍微放松了。我察覺到自己和這個陌生的蘇格蘭男子之間有一種詭異的親密感,我想,部分是因為他告訴我的駭人故事,另一部分則是我們在漫漫長夜中,一路昏沉無語身體相依的騎馬經歷。除了我丈夫,我沒和多少男人共寢過,不過我先前曾注意到,若要和他人共寢,我是說,真正睡著,還真需要這樣的親密感。這好像夢境從你體內流出,和他的夢境交融在一起,而後兩人一起交疊在一張無意識的罩毯下。我想,這是某種返祖回溯吧?在較古老、原始的時代(就像現在?我的某部分意識這麽問道),在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入睡是一種信賴的表現。如果雙方彼此互信,單純的睡眠能比身體交合更讓人感覺親密。

包紮完成了,我幫詹米穿上粗麻衣,把傷肩上的衣服調得寬松點。詹米站起身子,單手把衣服塞進格紋裙內,低頭對著我微笑。

“克萊爾,謝謝你。你的手好巧。”他伸出手來,好像要觸摸我的臉,不過他似乎打消了念頭,手揮了揮,又放了下來。顯然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奇特親密感的起伏波濤。我匆匆移開視線,手揮彈著,擺出“這沒什麽”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