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5頁)

“你以前沒看見過這個品種的貓。”撒旦說。

厄休拉並不打算對這個冷嘲熱諷的陌生人友善一點,她故意溫文爾雅地看了他一眼反駁說:“我想知道,是誰叫你到這裏來跟我為難?你難道知道我看見過什麽、沒看見過什麽嗎?”

“你不曾看見過這種舌頭上長著朝前突出的毛刺的貓,對不對?”

“我沒有。你也沒有。”

“好,檢查一下這只貓,好好看看。”

厄休拉變得非常敏捷,但是這只貓更敏捷,她抓不到它,不得不放棄。這時撒旦說:“叫它的名字,也許它就會過來。”

厄休拉試了幾個名字,但是貓都沒有回應。

“叫它艾格尼斯,試一下。”

那個動物回應了這個名字,跑了過來。厄休拉檢查了它的舌頭。“一點不錯,確實是這樣!”她說,“我以前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貓。它是不是你的?”

“不是。”

“那麽你怎麽這麽巧就知道它的名字?”

“因為所有這個品種的貓都叫艾格尼斯,它們不會應答任何別的名字。”

厄休拉把這番話銘記在心。“這可真是稀罕事!”接著一絲愁容又布上她的面頰,因為她的迷信被喚醒了,她不情願地把貓放下了,說:“我想我該讓它走;我不是害怕——不,不完全是害怕,但是神父——哎,我聽人們說——其實,很多人……而且,它現在看起來很好,可以照顧它自己。”她嘆著氣轉身離開了,邊走邊嘟囔說:“一個這樣可愛的小東西,可以有這樣一個好伴——這些糟糕的日子,家裏太悲傷了,一直冷冷清清……瑪格特小姐悲痛欲絕,只有憂愁,老主人被關在獄裏。”

“不把它帶走好像有點遺憾。”撒旦說。

厄休拉突然轉過身來,就好像她一直在期待有人這樣鼓勵她。

“為什麽?”她渴望地問。

“因為這種貓能帶來好運。”

“真的嗎?它能帶來好運?年輕人,你敢肯定這一點?它怎樣帶來好運呢?”

“哦,至少它能帶來錢財。”

厄休拉看起來挺失望。“錢財?一只貓能帶來錢財?還有這個想法!在這兒你賣不掉它,這裏的人不買貓,甚至想把貓送人都送不掉。”她說著轉身離去了。

“我的意思不是要賣它,而是要通過它得到一筆收入。這種貓被叫作幸運貓。它的主人可以每天早上在口袋裏發現四枚銀幣。”

我看到這個老女人的臉上開始升起怒色。她受到了淩辱。這個小子正在拿她開玩笑。這就是她的想法。她猛地把手伸進口袋又掏了出來,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她怒火中燒,不斷上升。她的嘴張開狠狠吐出一句三個字的臟話……然後咒罵卻突然戛然而止了,她臉上的怒氣一下子轉變為驚愕、好奇、恐懼,或其他什麽含義,她慢慢地從口袋裏掏出手,張開手心,又再次合攏。她的一只手裏是我給她的錢,另一只手上放著四枚銀幣。她瞪眼看了一會兒,也許在看銀幣是否會消失,然後她激動地說:

“是真的,是真的,我很慚愧,乞求你原諒。哦,親愛的主人,親愛的恩人!”她撲向撒旦,以奧地利人的禮節,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起他的手。在她的心裏她可能相信,那是一只女巫變成的貓,或是一個魔鬼的代理人;但是那些都不要緊,只要能夠保住這個契約、為這個家提供每日好的生活,在財務問題上甚至我們的虔敬的父母都更寄希望與魔鬼的洽談,超過對大天使的信任。厄休拉開始動身回家,懷裏抱著艾格尼斯,我說我願意有她那樣每天看見瑪格特的權利。

然後我屏住了呼吸。因為我們已經在那兒了。在瑪格特的客廳裏,瑪格特站在那裏瞧著我們,非常驚訝。她虛弱而蒼白,但是我知道因為撒旦在場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太久,事情果然也如此轉變了。我介紹了撒旦——他的名字是菲利普·特勞姆,然後我們大家都坐下來聊天。這裏是無拘無束的。我們都是村子裏很簡單的人,當陌生人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人,我們很快就能跟他成為朋友。瑪格特很好奇我們是怎樣沒叫她聽到一點動靜就一下子來到這裏。特勞姆說門是敞開的,我們走進來,然後等著她。直到她轉身迎接我們。這話並不真實,門並沒有敞開,我們是穿墻而入,或者穿棚而入,或者從煙囪掉進來,或者不知道是什麽方式而入的;但是沒有關系,撒旦希望一個人相信的,這個人就一定會相信,於是瑪格特就相當滿意於這個解釋。然後她就情不自禁地把主要注意力都放到了特勞姆身上;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如此俊俏。那叫我高興,叫我驕傲,我希望他可以炫耀一些把戲,但是他沒有。他此時好像只感興趣於用花言巧語博得友情。他說他是一個孤兒。這叫瑪格特十分同情,淚水湧上她的雙眼。他說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當他還不懂事的時候她就過世了;他又說他爸爸的身體狀況極糟糕,更談不上有什麽財產——事實上,一文不名——但是他有一個叔叔在熱帶地區做生意,交了好運壟斷了一行買賣,他能夠支撐到現在多虧了那個叔叔的接濟。特意提到一位和善的叔叔,足以叫瑪格特想起她自己的叔叔,她的眼睛再次噙滿淚水。她說,她希望有一天,他們兩個人的叔叔能夠相逢。這話叫我聽了直打戰。菲利普說他也希望能有這樣的一天。他的話叫我再次打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