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找到(第2/5頁)

羅蘭走到了小路的盡頭,黑色鬼木制的大門鑲著鋼制邊沿。就在門上四分之三高度的地方鐫刻有一道符征,他現在已能洞徹其意了:

附圖:P678

就在這裏,他放下了兩樣東西,亦是剩下的所有裝備:泰力莎姑母的十字架,以及剩下的那把六響左輪槍。等他起身時,他看到最前面的兩個象形文字消失了:

附圖:P678

找不到已經變成找到。

他擡起手剛要叩門,那門卻在他的手觸碰上之前自動滑開了,一道盤旋上升的樓梯顯露出來,最下層的階梯就在他的面前。一聲嘆息般的話語傳來——歡迎你,艾爾德的羅蘭。那是塔的聲音。這棟高塔並非全由石頭構成,盡管看起來那就是石頭;這是一棟活生生的物事,乾神之本體,類似吧,即使在距離此地數千裏之外時,他意識深處也始終感知得到的脈動正是乾神跳動的生命能量。

考瑪辣,槍俠。來呀—來呀—考瑪辣。

飄來的氣味像是堿腥,比淚水更苦澀。這是什麽氣味……什麽?究竟,是什麽?還沒等他想出答案,那味道就消散了,留下羅蘭在空想中揣測。

他走了進去,那始終不絕於耳——甚至在薊犁也是,只不過隱匿在他母親哼唱搖籃曲的歌聲裏——的塔之歌,終於消止了。又一聲嘆息傳來。大門隆隆合上,但他發現自己並非身陷黑暗之中。光線來自於閃閃發亮的旋狀上升的小窗,夾雜著落日的余暉。

石頭階梯向上盤旋,梯道狹窄僅能供一人行走。

“羅蘭來了,”他呼喊一聲,聲音仿佛旋轉著升至無限。“高高在上的你如若願意,請聆聽並迎接我的到來。如果你是我的敵人,請明白我已卸下武器,決無傷害之意。”

他開始往上走。

十九級石階後,他來到了第一層平台(此後每一層都相隔十九級石階)。一扇門在此敞開,其後是個圓形的小房間。石墻上雕刻著千萬張交疊重現的臉孔。有很多面容都是他認得的(其一是凱文·塔爾,狡黠的視線越過一本打開的書看著他)。這些臉孔全都看向他,他聽得到他們的喃喃私語。

歡迎,羅蘭,你從遙遠的國度跋涉而來;歡迎你,薊犁的羅蘭,艾爾德的傳人。

在房間最遠的那邊還有一扇小腰門,深紅色的門簾,金線勾邊。小門之上大約六英尺高處——恰好與他的視線持平——是一扇圓形的小窗,比不懷好意的窺視洞大不了多少。這裏彌漫著香甜的氣味,這一次他能夠辨認出來:那是母親最先放置在搖籃裏、隨後放在小床上的松香袋。那些歲月的影像無比清晰地出現,正如香氛慣常的神效;若有一種感官像時光機器一樣幫助我們回憶,那便是嗅覺了。

接著,就和剛才的苦澀堿味一樣,香氣轉瞬即逝。

這間小屋裏沒有家具,但地板上放有一個東西。他湊過去撿起來。是一只雪松小夾子,彎頭上還紮著一根纖細的藍色絲帶。很久以前他見過這東西,那是在薊犁;一定是他自己戴過的。當接生醫生剪下初生兒的臍帶,將孩子和母親正式分開時,就要用這樣的小夾子夾在嬰兒的肚臍上,等臍帶自然脫落時,夾子也將隨之掉落。(肚臍眼曾被稱為泰特-卡-坎-神。)系著藍絲帶,說明這是給小男嬰的。女孩的夾子將會系上粉色絲帶。

是我自己的,他想,又沉迷地凝視了片刻,隨後把它小心地擺在原來的位置。它屬於那兒。當他再次站起身時,他看到了嬰孩的小臉

(這可能是我親愛的寶寶嗎?如果你說是,那就是!)

凸現於別人的臉龐中。小臉擰曲著,仿佛對從母親子宮出來後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氣一點兒不中意,仿佛已經沾染了死亡的汙濁氣息。很快,小嬰孩就嚎啕大哭起來,作為對這個新環境的表態,哭聲響徹斯蒂文和佳碧艾拉的房間,令親友、仆傭都露出釋懷的笑容。(只有馬藤一副陰沉。)生養完成了,而且生下了生龍活虎的男嬰,請對乾神和眾神說謝啦。艾爾德的血脈後繼有人,因而,這個世界那令人懊悔嘆息的、傾向毀滅的混沌終於得到一絲扭轉的希望。

羅蘭離開了那間小屋,較之剛才,似曾相識之感更強烈了。還有那走入乾神身軀的感覺。

他轉向石階,再次往上攀升。

4

又是十九級台階,他來到了第二層平台,看到了第二間小屋。圓形地板上散落著零碎布條。羅蘭確信那一定是嬰孩用過的墊布,某個氣急敗壞的人闖入這裏後,將布片撕成了碎條,那人還想走上陽台回望玫瑰地的情況,結果發現自己被關在了門外。他是曠世狡詐之人,滿腹邪惡的智慧……可是到了最後,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他將為此付出永遠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