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綠色和金色的陰霾中乾神之歌 第三章 重返紐約(第7/18頁)

這時,瑪麗安·卡佛卻說:“我們稍過一會兒再和您閑聊,羅蘭,首先,我需要看到一些東西。”

“根本不需要!”老人打斷了女兒,話裏的氣憤似乎都要炸開了。“壓根兒不需要,你心裏很清楚!難道我養大的是個大笨蛋?”

“他的話很可能完全正確,”瑪麗安接著說,“但總是要以防——”

“——請不用多做解釋。”槍俠說,“是啊,這是一條好規矩。你想看什麽?什麽才能讓你相信,我自稱羅蘭所言屬實?”

“您的槍。”她說。

羅蘭當即從皮質背袋裏取出那件“老家歲月”汗衫,再取出藏在下面的槍。他將裹在外面的卡箍帶解開,拔出白檀木槍把的左輪手槍。他聽到瑪麗安倒吸一口冷氣,敬畏之意溢於言表,便假裝沒注意到。眼角的余光還告訴他,那兩個穿著筆挺西裝的守衛兵也被吸引而來,眼睛都瞪圓了。

“你看見啰!”莫斯·卡佛大叫大喊,“啊,這裏的每個人都看見了!哦,上帝啊!以後都能對你們的孫兒們說,你親眼見到了石中劍,亞瑟王之劍,就是一回事兒!”

羅蘭將他父親傳給他的左輪槍遞給了瑪麗安。他明白,她需要親手觸摸才能確認他的身份,只有這樣,才會帶領他通往泰特公司的腹地(若是弄錯了人,後果自然不堪設想),可是,這一時刻到來時,她卻好像難以勝任了。瑪麗安遲疑了片刻,終於鎮定下來,接過了槍,當她親手感到它的沉重時,不由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不讓手指靠近扳機,再擡起槍把,湊近了去看,終於,視線落在靠近槍口的地方,正是細妙的蔓葉圖案:

附圖:424

“德鄯先生,您能否告訴我,這有什麽意味?”她問他。

“可以,”他說,“如果您願意,可以叫我羅蘭。”

“既然您這樣請求,我當然願意。”

“這是亞瑟的標志,”他說著,也看向這圖案,“是他的墓門上惟一的圖案。是他作為首領的標志,意味著:白界。”

老人也伸出顫抖不已的雙手,靜默無言,卻透露著難耐的心焦。

“上膛了嗎?”她問羅蘭,卻不等羅蘭開口就說,“當然,當然上膛了。”

“給他吧。”羅蘭說。

瑪麗安似乎有點猶豫,兩名守衛兵更是面露懷疑之色,但莫斯叔叔還是不依不饒地向這支寡婦制造者伸著手,羅蘭點點頭。女人很不情願地將槍遞給她父親。老人接過來,兩只手握著,他隨後的動作讓槍俠既驚駭又溫暖:老人用皺痕累累的雙唇親吻了槍管。

“味道怎麽樣?”羅蘭的問話裏似有真誠的好奇。

“歲月,槍俠,”莫斯·卡佛答道,“我品嘗到了。”他這才將槍遞還給女人,槍把在前。

她再親手把槍還給羅蘭,能擺脫它那死氣沉沉、足以致命的沉重感,她似乎很高興,於是,羅蘭再次將槍裹進子彈箍帶裏。

“來吧,”她說,“雖然我們時間緊張,但總該慶賀,在您的悲傷所能允許的範圍內。”

“阿門!”老人說著拍拍羅蘭的肩膀。“她還活著,我的奧黛塔——你大概叫她蘇珊娜吧。還有她在。我想你聽到這話會很高興,先生。”

羅蘭確實很高興,他點頭稱謝。

“現在,請進來吧,羅蘭,”瑪麗安·卡佛說道,“歡迎來到我們這裏,因為這也是屬於您的,而且,我們都知道,您很可能不會再次光臨這裏了。”

10

瑪麗安·卡佛的辦公室在九十九層的西北角。這裏的大玻璃門窗上沒有一絲拼貼的痕跡,也不見任何支柱或框架,這情景讓羅蘭嘆為觀止。站在這裏憑窗遠眺,就好像懸在半空中,迫近天際線的感覺真是無可比擬。但有一樣景物羅蘭以前見過,因為他認出了那巨大的懸索橋、還有兩邊高高的塔樓。他當然認得出這座橋,因為他們差點兒因此死在另一個世界。那時候,傑克被綁架了,被蓋舍帶去見滴答老人。那是在剌德城,正是它最為活躍繁盛的時代。

“你們就把這裏稱為紐約嗎?”他問,“你們,是嗎?”

“是的。”南希·深紐答。

“那座橋,那橋下面呢?”

“喬治·華盛頓特區,”瑪麗安·卡佛接口說道,“當地人會簡稱GWB。”

也就是說,不止是那座將他們帶往剌德城的大橋、還有旁邊那片地——卡拉漢神父就曾沿著那片地走出了紐約,開始了他四處流浪的歲月。羅蘭都記得很清楚,非常清楚。

“你們想來點什麽提神的嗎?”南希問。

他先是說不,又好好反省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頭暈目眩,便改了主意。是的,當他需要提神醒腦時,確實有些東西很管用。“茶,如果你們有的話,”他說,“熱的濃茶,配糖或蜜。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