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堡幻境(第2/10頁)

“我們站的地方就是幻境,”米阿說道。“是深淵上的城堡的石墻通道,叫做迪斯寇迪亞城堡。你說你想呼吸新鮮空氣,按卡拉方言的說法,希望這兒讓你順意。不過這兒離卡拉可遠了。這兒深入末世界的腹地,無論是好是壞,已經非常接近你們探險的終點。”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我幾乎能肯定是壞。不過我可不在乎,一點兒都不。我是米阿,無父之女,一子之母。我的小家夥才是我惟一在意的,他對我來說就是一切,哎,一切!你想聊聊?行呵。我會坦白告訴你我知道的。為什麽不呢?對我來說實在沒什麽大不了的。”

蘇珊娜環視四周,當她的視線投向城堡中心時——她猜是一處庭院——一股腐朽的氣息飄過來,她不禁皺了皺鼻子。小動作沒有逃過米阿的眼睛,她笑笑說:

“哎,他們早就死了,前人留下的機器大多也已經不再轉動,不過死亡的氣味陰魂不散,哦?總是這樣的。問問你的槍俠朋友,真正的槍俠,他知道的,因為他一直在和這種氣味打交道。他可是負罪累累啊,紐約的蘇珊娜。各個世界裏的種種罪咎就像腐敗的死屍般纏繞在他的脖子上。不過沒想到他意志這麽堅定,居然走到這麽遠,終於還是引起了大人物的注意。他只有毀滅一條路,他和站在他一邊的所有人。我肚子裏的胎兒已經注定他的滅亡,不過我不在乎。”她擡起下巴,朝星空仰面望去。厚披肩藏不住米阿豐滿的曲線……而且蘇珊娜看見了她突起的腹部。米阿至少在這個世界明顯是個孕婦,事實上,是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米阿說。“不過別忘了,我們倆還綁在一起存在於另一個世界裏,躺在酒店的床上正睡覺呢……只是我們並不是真正在睡覺,對不對,蘇珊娜?呵呵。電話鈴只要一響,我的朋友打電話來,我們就必須離開這兒動身去找他們。如果你想問的全問完了,那最好。如果沒問完,也只能這樣。快問吧。或者……你根本就不配叫做槍俠?”她的雙唇抿出一道輕蔑的弧線。蘇珊娜覺得她實在冒失,尤其是她連在那個必須回去的世界裏該怎麽從四十六街走到四十七街都不知道。真是太冒失了。“我說,出招吧!”

蘇珊娜又一次望向城堡中央黑黢黢的破井,那兒也許是藏書密室,也許是防禦工事,甚至是殺人坑,天知道。她以前上過中世紀歷史,讀到過類似的一些術語,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當然,那兒下面肯定有個宴會廳,她自己曾經幫忙上菜,至少做過一兩回,但那也已經是過去了。假如米阿逼人太甚,她一定會自己想出對策的。

與此同時,她心下尋思,先從簡單些的問題開始好了。

“如果這兒是深淵上的城堡,”她問道,“那深淵在哪兒?除了成堆的巖石我可什麽都沒看見。還有,天邊的紅光是什麽?”

山風把米阿的及肩長發齊齊吹到腦後(米阿的頭發不像蘇珊娜的,一絲打結都沒有,如絲般光滑)。米阿指向矗立在墻遠處的塔樓。

“那兒是內層防禦墻,”她說。“再後面就是法蒂村了。村子早就廢棄,裏面的人一千多年前就因為紅死病死光了。再後面——”

“紅死病?”蘇珊娜非常詫異(同時也有些恐懼)。“愛倫·坡的紅死病?小說裏寫的那樣兒?”哦,怎麽不可能呢?他們不是已經誤入了——當然後來又走了出來——L·弗蘭克·鮑姆的奧茲國?下面該是什麽了?大白兔還是紅桃皇後?

“女士,我不知道,只能告訴你再過去是外層防禦墻,墻那邊的土地上有一道大裂縫,裏面填滿了處心積慮地想要逃出生天的怪物。裂縫上還曾經架著一座橋,不過很久以前就已經塌了。‘在無史可考的古代’,可以這麽說。都是些極度可怕的怪物,只消一眼就能把普通人立刻逼瘋。”

說著她自己也瞥了蘇珊娜一眼,眼神裏寫滿嘲諷。

“不過一名槍俠,像你一樣的槍俠,是不會中招的。”

“你幹嗎諷刺我?”蘇珊娜淡淡地問。

米阿露出驚訝之色,隨即臉色一沉。“難道是我想到這兒來,站在這個天際被魔王之眼染汙、月色被玷汙的鬼地方吹冷風嗎?不,女士!是你,全是你的主意。所以不準你批評我!”

蘇珊娜本想反唇相譏,懷上魔鬼的孩子也不是她的主意,但現在可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

“我不是怪你,”蘇珊娜解釋,“只是問問。”

米阿不耐煩地揮揮手,仿佛說別廢話了,然後半側過身。她低聲說道:“我沒讀過書,也沒上過學堂。但不管怎麽樣,我都要生下我的小家夥,你聽清楚沒有?無論命運如何安排,你必須生養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