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講故事 第九章 牧師故事的結局(第5/23頁)

卡拉漢想,只不過是一群小無賴而已。他是這個意思嗎?是的,大概應該是的。但是,那不意味著低等人不會雇用希特勒兄弟做一些特殊的工作。這也很有道理。甚至連報紙上的短文也說,羅恩·瑪格魯德不像是希特勒兄弟常常對付的那些犧牲品。

“一定要遠離老家,”羅恩小聲說道,但是在卡拉漢能承諾之前,敲鐘聲響了。好一會兒,握著他的手的那只手握得更緊了,卡拉漢感受到這個男人往日的力道。這股狂野的能量使得老家的門一直都敞開著,盡管銀行的賬戶一直呈絕對水平線狀態。這股能量吸引了很多人幫羅恩·瑪格魯德做他自己不能做的事。

然後,房子裏開始擠滿了護士,一個醫生喊著要病人的心電圖,神情傲慢。羅恩的雙胞胎妹妹馬上就會回來,這次可能會嘴裏冒火。卡拉漢覺得是時候離開這個亂糟糟的地方了,離開紐約這個亂糟糟的地方。那些低等人還是對他很感興趣。如果他們有個行動基地,可能就在這個逍遙城,美國。那麽,回西海岸可能是個好主意。他沒有錢再買一張機票了。但是他還有足夠的現金買火車票。當然,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再去一次西部,為什麽不呢?他幾乎能想象得到他自己坐在C區的二十九號座位上:在他的襯衫口袋裏有新的、還沒有啟封的香煙一包,手上是裝在紙袋子裏的一瓶新的、未開瓶的老酒,還有約翰·D·麥克唐納的新小說,也是新的,沒有讀過的,放在他的膝蓋上。也許他會去印度的最邊緣地帶,穿過整個堡壘李,仔細地讀讀書的第一章,小飲兩杯酒。那時,他們會關掉五七七房間的所有機器,他的老朋友進入黑暗,奔向在前面等待他的未知的一切。

7

“五七七。”埃蒂說。

“十九。”傑克說。

“你說什麽?”卡拉漢又問道。

“五加七再加七,”蘇珊娜說,“把它們加起來,就是十九。”

“那意味著什麽?”

“把它們放在一起,正好拼成媽媽這個詞,這個詞對我來說意味著世界的全部。”埃蒂說,面帶動情的笑容。

蘇珊娜沒有理會他。“我們不明白,”她說,“你沒離開過紐約,對嗎?如果你確實離開過,就絕不會有這個。”她指著他額頭上的傷疤說。

“噢,我離開過,”卡拉漢說,“只是不像我打算得那麽快。我離開醫院時,真正的意圖是返回奧索裏提港並在四十路公交車上買票。”

“那是什麽?”傑克問道。

“流浪漢用語,指你能到的最遠的地方。如果你買一張車票到阿拉斯加的費爾班克斯,那麽你就乘坐四十路公交車。”

“這裏會說十九路公交車。”埃蒂說。

“在行走時,我會想到所有的陳年舊事。有些挺可笑,比如老家的一群家夥表演雜技。有些挺可怕,比如有天晚上,就在晚飯前,一個家夥對另一個說‘別再挖鼻子了,傑夫,那真讓我惡心,’傑夫說‘你幹嗎不挑這玩意兒呢,乖孩子,’還沒等我們上前制止,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已抽出一把碩大的彈簧刀,傑夫割了另一個家夥的喉嚨。魯普大叫起來,我喊著‘主啊!神聖的主啊!’血濺得到處都是,因為他割到了那個家夥的頸動脈——或者也可能是頸靜脈——接著羅恩從洗手間跑出來,一只手提著褲子,另一只手拿著一卷手紙,你知道他幹了什麽嗎?”

“用掉那些紙。”蘇珊娜說。

卡拉漢咧嘴一笑。笑容讓他年輕起來。“你這個鬼靈精,的確如此。他把整卷紙緊壓在鮮血噴射之處,並沖著魯普大喊撥打二一一,這是那時候呼叫救護車的電話。我就站在那裏,注視著那卷白色的手紙被染成鮮紅,一點點地朝紙心滲透。羅恩說‘就把它當成全世界最大的刮口’把我們逗樂了。我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回憶了很多往事,說真的。美好的,可怕的,還有不堪的。我記得——依稀地——順便到‘笑臉市場’買了兩三罐百威啤酒,裝在紙袋裏。我喝了一罐,然後繼續行走。我沒想過要去哪裏——至少我的意識裏沒有——可是我的雙腳肯定自有主張,因為當我突然環顧四周時,發現面前就是我們以前常去吃晚飯的地方,在我們——用他們的話說——手頭有錢的時候。在第二大道和第五十二街街口交界處。”

“‘嚼嚼老媽店’。”傑克說。

卡拉漢盯著他,著實詫異不已,然後看著羅蘭。“槍俠,你們這些小夥子有點把我嚇住了。”

羅蘭只是用慣有的姿勢打了個響指:接著說吧,夥計。

“我決定進去買個漢堡來重溫往昔,”卡拉漢說,“在吃漢堡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不想連家都不看一眼就離開紐約,至少要透過前窗打量一下。我可以站在街對面,就像魯普死後,我曾在那兒短暫停留一樣。為什麽不呢?我以前在那兒從沒受過糾纏,不管是吸血鬼,還是低等人。”他看著他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真的那麽想,還是某種精心設計、自取滅亡的精神遊戲。我能回想起當晚的許多感受、言語和想法,可就是想不明白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