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講故事 第七章 夜景,饑餓(第3/7頁)

傑克從門那邊看著她。

當最初的饑餓已經不再那麽強烈的時候,米阿以一種介於算計與絕望之間的神情環顧四周。如果烤乳豬吃完了,她該怎麽辦呢?當下一次這種饑餓再來臨的時候,她該怎麽辦呢?她去哪裏尋找她孩子真正需要的,真正想要吃的東西?她一定要找到這個東西,保證能夠持續得到那種特殊的食物,維他命或是其他什麽東西。豬肉還可以湊合(足夠讓孩子再回到夢鄉,感謝上帝,耶穌聖人),但肯定還不夠。

現在,她又把烤乳豬放回到盤裏。她把她穿的襯衣從頭上脫下來,翻過來,那樣她才能看到衣服的前面。上面是一個卡通的豬,烤得紅通通的,但它似乎並不介意,還在傻乎乎地笑著。在它的上面,粗俗的字體看起來像是一塊谷倉板,上面寫著:美國南部豬,萊克斯61街。下面寫著:紐約最好的排骨——美食雜志。

美國南部豬,她想。美國南部豬。我在什麽地方聽到過類似的說法?

她不知道,但是她相信她能夠找到萊克斯,如果一定要找的話。“肯定在第三區與公園之間,”她說道,“肯定是,難道不是嗎?”

男孩縮回了門外,讓門微開著,聽到這句話,他痛苦地點了點頭。就是在那裏,的確是的。

那好吧,米阿想,一切都很順利,就像書裏那個女人說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有什麽好擔心的,不是嗎?

是的。她接著就拿起烤乳豬,開始吃起來。她吃的時候,嘴巴發出的聲音和老鼠先生發出的聲音真沒什麽區別。真的沒什麽大的區別。

2

逖安和紮麗亞想把臥室讓給埃蒂和蘇珊娜睡。讓他們相信他們的客人不想睡他們的臥室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睡在臥室反而會讓他們不自在——最後蘇珊娜耍了把戲,她故意猶豫著,可憐兮兮地告訴紮佛茲一家,當他們住在剌德城的時候,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那些事是如此可怕,以至於他們從此以後就不能輕易地在屋裏睡覺了。谷倉更適合他們,不管你什麽時候想要看外面,你都可以透過開著的門看到。

這個故事編得很好,講得更是惟妙惟肖。逖安和紮麗亞深信不疑,流露出同情的神情。這使得埃蒂反倒感覺很內疚。在剌德的確發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這是真的。但是,他們倆並沒有從此對睡在屋裏感到緊張。至少,他不是這樣的。自從離開他們自己的世界以後,他們倆只有一個晚上是待在真實的房屋頂之下的(就是前天晚上)。

現在他叉著腿坐在紮麗亞給他們過夜的一張毯子上面。毯子攤在幹草上,其他兩個毯子放在邊上。他望著院子,看到爺爺講故事的門廊,看到小河。月亮在雲叢中忽閃忽現,院子一會兒被照得明亮亮,一會兒又變得黑漆漆。埃蒂並沒有看到他想要看的東西。他的耳朵貼在谷倉的地板上,下面是畜欄。他確定她在下面的某個地方。但是,她真的很安靜。

但是,她到底是誰呢?羅蘭說是米阿,但這只是個名字。她到底是誰呢?

但是,這不僅僅是一個名字。像槍俠說的那樣,在高等語中這是媽媽的意思。

米阿是媽媽的意思。

是的。但她不是我孩子的媽媽。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兒子。

在樓下傳來輕輕的沉悶的聲音,接著是木板吱吱作響的聲音。埃蒂渾身僵硬。她就在樓下。本來,他還有點懷疑,但現在,她的確就在樓下。

在六個小時無夢的熟睡之後,他醒來了,發現她不見了。他走到谷倉隔間的門邊。他們之前就沒有關門,他朝外看。她在那裏。即使是在月光下,他也知道在輪椅上的不是真正的蘇珊娜。不是他的蘇希,也不是奧黛塔·霍姆斯,不是黛塔·沃克。但她卻不是完全陌生的。她——

你肯定在紐約看到過她,只是那時候,她有腿而且知道怎麽使用。她有腿,她不想走得離玫瑰太近。她有自己的理由,很正當的理由,你知道我認為真正的理由是什麽嗎?我認為她,害怕玫瑰會傷害她肚子裏懷著的東西。

然而,他為樓下的女人感到難過。不管她是誰,她肚子裏懷著什麽。她是為了挽救傑克·錢伯斯,才落入這般境地的。她阻擋了那裏的惡魔,把她困入自己體內。那樣,埃蒂才剛好有足夠的時間來配鑰匙。

如果你能早點找到解決的辦法——如果你不是這麽沒用的話——她的狀況可能不會這麽糟糕,但你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些呢?

埃蒂試著不想這些。當然,很多都是事實。在配鑰匙的時候,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那就是為什麽在要拖出傑克的時候,他還沒有削好鑰匙的原因。但現在他已經不想這些了。老是這樣想,也沒有什麽好處,只能給自己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