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四十章 和平之年(第3/8頁)

我的心裏突然一陣冰涼。郡主身死多年,但現在這一切變化其實早在她的計算之中了!帝君拉攏我,也許正是郡主的遺命吧,假如當時我反對,郡主會不會告誡帝君及早除掉我?這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一直覺得自己有愧於她,但如果她一直無恙,漸漸的,我會不會成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那難道是一件幸事麽?我會不會與她也有決裂的一天?

只是,那已經沒有可能了。郡主算計了一切,卻仍然漏算了路恭行會行刺。她縱然在利用我,但我對於她來說,到底不僅僅是一枚棋子而已。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評價郡主,妻子?老師?上司?似乎都有一點。我不知道長久相伴,我和她會不會出現不可調和的沖突,她那麽早就死去,也許也是一件好事吧。不管怎麽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再有可能。

正想著,帝君突然又小聲道:“楚休紅,甄礪之定然不會安於受貶。現在立憲將要實現,茵妹當初就說他很有可能會有異動。一旦發生什麽事,你該怎麽辦?”

我怔了怔。帝君突然向我說如此重大的事,實在沒想到。現在梅園中人雖多,但那邊正鬧得歡,一隊黃門當中阻隔,那邊的人聽不到我們的談話,他們定然以為我和帝君正在閑聊。我小聲道:“臣為陛下之臣,一切聽從陛下吩咐。”

帝君臉上露出笑意,道:“甚好。”他看了看後面,道:“甄礪之也該來了,過去吧。張卿很多事都是聽我的指派,你也不要對他有成見了。”

我與張龍友已是越來越疏遠,回帝都後,更因為我問了海老的事,他和我幹脆再不來往,帝君也許以為我一直在為當初他向我下毒而耿耿於懷吧。我道:“臣不敢。”在這一瞬間,我突然發現帝君眼角閃過一絲殺氣,心裏不由一動。

這種殺氣,當初剛回到帝都時,在他的眼裏看到過一次。那次他是準備殺我,這次他要殺誰?難道,是文侯麽?

此時來的人已有不少,六部尚書都已到齊。更讓我意外的是除了文臣,四相軍團中的另外三個都督也都來了。邵風觀和畢煒駐守東平城,鄧滄瀾沿大江巡防,此次只怕是帝君下詔讓他們赴帝都而來。雖說現在沒有戰事,但對於共和軍不可不防,帝君居然如此冒失,我不由有些不安。我看了看張龍友,張龍友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倒是新任禮部尚書南宮聞禮向我頜首示意。他現在已成為尚書,官職不在我之下,當眾自不能再向我行大禮。在前代帝君時,法統在朝中也頗有勢力,但帝君還是太子時就對法統觀感不好。雖然張龍友和禦醫正葉台都屬於上清丹鼎派,帝君對這一派還算客氣,但也客氣得有限,兩派宗主都已沒資格參與這一類將相的飲宴了,與前朝視兩派若天人已判若霄壤。薛文亦倒是更胖了點,坐在輪椅上快要推都推不動。我與他們正在寒喧著,邊上一個黃門過來稟報道:“陛下,甄文公大人到。”

我吃了一驚,卻見文侯正帶著兩個人過來。他現在已經升為公了,只是在我心中仍是習慣地稱他為文侯。我迎上前去,道:“大人,末將楚休紅有禮。”

文侯臉上沒什麽異樣,滿面春風地道:“楚將軍請起。經年不見,楚將軍更是英姿颯爽,俊朗不凡。”

雖然他說的是好話,但我依稀聽得出他話中的嘲弄之意。我不由有些訕訕,但仍然畢恭畢敬地道:“大人,末將公務繁冗,未能常至府上拜見,還望大人恕罪。”

文侯自然聽得出我話中針鋒相對之意,但他眼中毫無意外,只是打了個哈哈,走到帝君跟前,一躬到地,道:“陛下,臣甄礪之見駕來遲,望恕死罪。”

帝君也是滿面春風,道:“甄卿晚來,當罰三杯了。哈哈,甄卿,聽說你最近新譜一曲,不知可否一聆?”

文侯當初輔佐太子與二太子爭位時,是以一個弄臣的形象出現的。那時在飲宴時,湊趣為太子吹個曲,那是常事。自從二太子被扳倒,文侯就不再有這種舉動了。但現在誰都明白帝君與文侯已經決裂,帝君卻又如當初一般要他吹笛,那已與當初太子要文侯吹笛的性質不同了。

帝君是要折辱文侯!

文侯略略一怔,卻只是一笑,道:“陛下有命,臣不敢辭。只是臣技拙劣,有汙陛下天聽,臣之罪也。”

帝君道:“甄卿太謙了。還是先落座吧,朕當一聞甄卿妙曲。”

文侯一到座前,邵風觀他們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齊齊過來向文侯請安。文侯對這幾個先後背叛了自己的心腹之將卻也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仍是談笑風生,但我卻能依稀覺察他眼裏那一絲痛恨。我剛坐下,楊易忽然在身後輕聲道:“都督,小心大人背後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