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二章 譬如火宅(第5/8頁)

祈烈和那十個什長跟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相隨。他們也都分了幾杯酒,大概都陶醉在那一點微醺中吧。有一個嘴裏忽然哼哼著一支小調,也不知唱些什麽,夾雜在那些時而出現的哭叫聲中,讓人覺得心底也有涼意。

正昏頭昏腦地在馬上走著,身後兩個什長忽然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響,似乎是爭論前面一幢屋角上的一個鴟吻是什麽。一個說那是一條龍,一個卻說是鼠虎。

我轉頭道:“你們說的是什麽?”

那什長道:“你看那邊。”

暮色中,那兒一幢屋子的頂上,伸出一根長長的影子,說不上什麽,略具人形,可也不太像是人。我笑道:“這有什麽好爭的,看看便知。”

那什長道:“太暗了,哪裏看得清?”

我道:“小烈,我的貫日弓拿來了麽?”

那把弓是我的一件寶物。平常弓只能射二百步左右,強弓最多只能射到四百步。這把弓據說開滿了可以射到八百步,只是我最多只能射到五百步。現在離那鴟吻的距離不過百步之遙,要射到那兒,自不在話下。

祈烈道:“哎呀,今天可沒帶來。”什長中的神箭手譚青道:“將軍,我帶了弓來了。”

他把弓交給我,我試了試,比我的貫日弓弓力軟了些,但也可用。譚青以百步穿楊著稱,準頭比我還好,不過力量卻遠不及我了。

我道:“把一支火把綁在箭頭上,待我把這箭射過去,讓你們看個清楚。”

眾人都叫起好來。這一帶已被屠過兩次,不會再有人了,營房離這兒也遠,周圍已被拆成一片白地,便是著火也燒不過去的。我把箭頭綁了一支火把的箭扣在弦上,拉滿了,只見暗夜中如一道閃電,那支箭直射向那個東西。

祈烈和眾人都叫起好來,眼看那箭已到了那東西前,忽然見那東西動了起來,“啪”一聲,那支箭被擊得飛向別處,不知落到什麽地方了。

喝彩聲戛然而止。剛才火把照過的一瞬間,我們都看見了那個東西。那是一張古怪的人臉,而身上穿著綠油油的鱗甲,在剛才的一瞬間,那張臉顯得猙獰可怖,不似人間所有。

我渾身打了個寒戰,道:“你們看清那是什麽?”

他們都面面相覷。要說那是個人,怎麽會在房上?而且也太矮了點,倒像只有半截身子一般。忽然祈烈道:“我想明白了,那是個共和軍的余黨,平常躲在房頂和藻井之間,他在房頂挖了個洞,探出半個身子來查看,被我們發現了。”

這話倒也說得通。我心頭卻已燃起戰意,道:“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如果是平常,我連屠城都不願參加了,不必說是這麽一個晚上去搜捕共和軍余黨。但此時我已是半醉,只覺渾身都是殺氣,恨不能立刻殺一兩個人試試刀鋒。

他們身上的殺氣也被我點燃了,譚青道:“他在動了!我們守住各個出口,別讓他跑了!”

這幾幢房子已是孤立在這一片白地正中,若是四周各有一個守著,裏面跑出什麽來都能看到。屋頂那人果然正縮回那屋子去,我道:“譚青、孔開平、申屠毅、王東,你們四人守在外面,其他人跟我去搜!”

我翻身下馬,只覺適才所飲之酒也似在身上燒了起來,身體開始發熱。

踩著滿地的瓦礫,我握著百辟刀,帶著七個人向那屋子沖去。這一片屋子以前想必是富人聚居之地,也被屠得最早,屋子卻高大堅固,不少還很完整。我左手握著火把,找著在外面看到的那幢屋子,祈烈跑過來道:“將軍,是那間。”

我們跑了過去,卻見那屋子大門緊閉。那種大門是向外開的,裏面想必有門閂。祈烈上前拉了拉,卻拉不開。這在屠城過後的地方倒是件奇事,我喝道:“讓開!”

我上前,伸出百辟刀,插進門縫,向上一劃,果然劃到了門閂。這種門閂兩頭有銷,若已用銷子銷住,那只能破門而入了。我試了試,卻覺這門閂卻沒銷住,用力一挑,將門閂挑開,道:“拉門。”

祈烈上前拉開了門。

那門才拉開,只覺一股血腥的惡臭氣撲面而來,如一個噩夢一般,一個骷髏一般的人直向我撲過來!

我大吃一驚,想不到此際還有人敢來伏擊我。我向後一跳,百辟刀已然出手,幾乎連聲音也沒有,那刀如破腐木,一揮而過,那個撲向我的人一下子頭飛了起來。

若是平常人,定然有血從腔子裏直噴出來,可是那人的頭被我砍下,居然一滴血也沒有,只是向前撲倒在地,那顆頭也在地上直滾過來。此時,我們才看見那人原來早已死了,身後有一個很大的傷口,剛才那屍體是撲在門上的,想必他在想逃出門時,正要拔門閂,被人從身後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