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涯海角(第5/7頁)

晏紫蘇臉蛋紅透,胸脯劇烈起伏,別著頭恨恨啐道:“瞧你故作老實,原來也是個輕薄無賴之徒。”

蚩尤羞慚尷尬,滿嘴苦水,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若不是你要剝我衣服,又怎會如此?”

晏紫蘇臉上又是一紅,“呸”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想看嗎?美得緊呢!”羞惱之下,便想一腳踢去,但腳風方動,那覆蓋其上的底褲便搖搖欲飛,吃驚尖叫,連忙頓住,猛一頓足,走了開去。

蚩尤面紅耳赤,恨不能挖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卻聽晏紫蘇恨恨道:“呆子,你莫急,我這就給你挖個大洞。”果然彎腰蹲下,在他身旁的泥灘上挖掘起來。

過了片刻,便挖了一個八尺來長,四尺來深的長形泥洞,底部前高後低。站起身來,拍拍手,似喜似怒地盯著他,突然“噗哧”一笑,臉上又驀地一紅,笑道:“你不是要找個洞鉆進去嗎?那就來吧!”小心翼翼地將他拉扯過來,斜斜地推到那泥洞中,頭上腳下斜靠其中。然後忙不叠地將掘出的爛泥盡數倒回,又在上面來回踩踏,壓得嚴嚴實實。泥灘說不出的柔軟溫暖,身子陷在其中,極是舒服。

晏紫蘇瞧他全身埋沒泥中,只有腦袋露在泥灘之外,神情煞是有趣,不由得格格笑將起來。彎下腰,面對面地凝視著他,吃吃笑道:“你這個大呆鳥,大笨熊,現在又成了埋在泥裏的大呆瓜!”

蚩尤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惱,索性閉上眼睛不理她。心下直犯嘀咕,這妖女千裏迢迢將他帶到海角天涯,竟就只是為了將他埋入泥中嗎?

忽然額上一涼,麻癢無比。睜眼望去,只見晏紫蘇沾滿爛泥的纖纖玉指正在他臉上亂畫,春花也似地格格脆笑:“既是個呆瓜,總得有些瓜蒂、瓜蔓才是。”龍飛鳳舞片刻,左右端詳,格格直笑,甚是得意。笑道:“好啦!呆瓜,我不陪你玩啦!”將手指上的爛泥在他脖子上胡亂地蹭擦了一通,起身翩然而去。

蚩尤吃了一驚,大叫道:“妖女!你去哪裏?”晏紫蘇笑而不答,掠到他身後,似是往南面海岸而去,遠遠地聽見她的歌聲,越來越淡,終於細不可聞。

蚩尤埋在這海灘之中,周身不能動彈,連頭顱也不能轉動,心中驚怒交集,又帶著一絲驚惶。這幾日他一直與這妖女在一起,彼此相依,但此時突然不見她的身影,心中竟然驀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又像是恐懼,又像是失落,說不出的難過。

情急之下,大聲呼喊,但海風呼嘯,波浪聲聲,卻聽不見那妖女的應答;心下更急,嘶聲狂吼,繼而怒罵,但任他如何高呼大叫,一無回應。到了後來,喉嚨幹渴嘶啞,如火燒一般,所發出的聲音連自己聽了也覺得難聽。

心中空空蕩蕩,渾無著落,驀地一陣悲涼恐懼,難道自己當真被這妖女丟棄在這天涯海角了嗎?看著雪白的浪花從左前方不住地翻湧奔騰,層層逼近,心中測算,不過一個時辰,那潮水必定便要淹沒自己。他水性雖好,卻無拓拔野的“魚息法”,在水下至多能支撐兩個時辰,等到潮水退卻時,多半已被溺死。

心下悲苦,忖想:“想不到我蚩尤堂堂東海男兒,竟會被海水淹死,傳了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突覺滑稽,仰天哈哈狂笑,笑聲沙啞,在海風中弱不可聞。

太陽西移,白雲飛揚。海水漲高了許多,離他已不過十丈之遙。滾滾海浪奔騰飛湧,濺起的腥鹹浪花濺落在他的臉容唇角,倒給他帶來殊為熟悉的感覺。心道:“是了,我生於東海,難道上蒼便讓我死於西海嗎?”他極愛海洋,心中忽覺倘若溺死於海中,倒是遠比其他死法來得美妙多了。想到此處,抑郁的心情竟突然放松開來。

陽光燦爛,海上金光耀眼。清涼的海風摩挲著他的臉頰,不知何以,竟讓他想起那妖女的手來;想起這幾日同行,那妖女對自己溫柔照顧,突然心中怦然。

正自胡思亂想,忽然看見一只半尺來長的刀角蟹從遠處礁石下殺氣騰騰地沖將出來,飛速橫行。又有一只斑點刀角蟹倏地從另一側沖出,與它撞在一處,登時你來我往,刀鉗飛舞,在沙灘上殺將起來。蚩尤在海島生活已久,素知刀角蟹與那蛐蛐兒一般,彼此之間極是好鬥,稍加挑撥便要你死我活。當年他小時,常常與阿虎、單家兄弟等玩伴抓了刀角蟹,蓄養相鬥,極是有趣。今日在這垂死之時,竟然瞧見如此熟悉的一幕,不由心下溫暖,微笑著入神觀望。

那斑點刀角蟹似是不敵對手,刀鉗忽地被那只刀角蟹的巨鉗夾住,驀一絞扭,險些斷折,登時就此敗下陣來,拖曳著那將斷未斷的刀鉗一路潰逃。那得勝者也不追趕,耀武揚威地將刀鉗高高舉起,然後一溜煙往北面礁石底下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