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藍田花媒(第2/6頁)

話音未落,纖纖突然扣住她手腕,翻身躍起,右手尖刀閃電似的抵住她的咽喉,妙目怒火灼灼地盯著拓拔野,咬牙低叱道:“你們是誰?為何假扮縛龍神與拓拔太子?”

拓拔野正自沉思,亦未曾想到她早已醒轉,假寐偷襲,一時救之不及。

縛南仙身中“萬仙蠱”,又被應龍重傷,體內當無半點真氣,被她這般瞬間反制,更是動彈不得;非但不生氣,反倒喜笑顏開,嫣然道:“這才是我的乖兒媳婦兒,隨機應變,聰明伶俐。臭小子娶了你,將來必不會吃虧啦。”

拓拔野啼笑皆非,也不應答,徑直淩空抄手,將那七竅海螺抓了過來,悠揚吹奏。螺聲輕柔婉轉,如風吹揶樹,海浪低搖。正是他從前常吹之曲。

纖纖身子一晃,“當”地一聲,尖刀登時掉落在地,俏臉蒼白如雪,低聲道:“拓拔大哥,真的是你!”淚水如春洪決堤,瞬間模糊了視線。想要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突然不顧一切地飛奔上前,將他緊緊抱住。

她抱得那麽緊,仿佛要將自己箍入他的身體,合而為一。淚水洇入他胸前的衣裳,滾燙如火,兩頰、耳根突然燒燙起來了,既而周身從裏到外層層剝裂,仿佛被熾熱的熔巖炸成了萬千碎片,沖上了雲霄。那麽悲傷,那麽痛楚,卻又那麽喜悅……

良久,才幽幽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拓拔大哥,我一定又在做夢了,是不是?”

拓拔野心中刺痛,撫摩著她的發絲,正不知當說些什麽,縛南仙已格格笑道:“傻丫頭,你拓拔大哥活生生便在眼前,又怎會是夢?他和我此番上山,便是要明媒正娶,討你過門的……”

纖纖周身一顫,滿臉紅霞飛湧,旋即知道斷無可能。擡頭凝視著拓拔野,悲喜交集,方才的激動歡悅漸漸平復為溫柔酸楚,搖了搖頭,嫣然道:“娘,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傻丫頭了。只要他還活著,有幾分惦念我,我就心滿意足啦。”

被她這般一說,拓拔野心中反倒更加難過,低聲道:“妹子……”

纖纖微微一掙,從他懷中退了出來,在幾步外站定,牽起縛南仙的手,微笑道:“娘,你怎會和拓拔大哥到這裏來的?他這些年藏在哪裏?為何沒半點消息?”片刻之間,她又恢復了從容淡定之態,再也沒有從前俏皮脫跳的影子,而隱隱有些西王母的風姿。

拓拔野心中一酸,微覺悵然。

縛南仙聽她喊自己“娘”,卻是眉開眼笑,心花怒放,拉著她坐到床邊,道:“傻丫頭,這小子可不是故意不來找你,只是被姓姬的小賊坑害,在地底足足困了三年……”

當下將姬遠玄如何變身帝鴻,與女魃、風後合力偷襲拓拔野,他又如何困陷蒼梧之淵,經由東海大壑逃脫而出,而後又救出少昊,施援龍族,帶領群雄前來昆倉拆穿帝鴻面目……等等來龍去脈,簡要地述說了一遍。

其中自不免胡編了許多拓拔野如何備受煎熬、思念纖纖的情節,更將他此行的目的改為向她提親,拓拔野臉上熱辣辣地陣陣燒燙,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惟有苦笑而已。

纖纖聽得驚心動魄,雖知姬遠玄野心勃勃,覬覦金族駙馬之位不過是為了謀求娘親的支持,但仍未料到他居然就是鬼國帝鴻,更未曾想到他竟如此喪心病狂,不惜刺殺白帝,嫁禍少昊。

想起他當日賊喊捉賊,栽贓拓拔野,更是惱恨。但無論心底如何震駭,臉上卻始終沉靜微笑,直聽到龍牙侯去找西王母,神色方微微一變,失聲道:“糟了!”

兩人一怔,纖纖搖了搖頭,蹙眉道:“爹爹對娘……對王母娘娘的脾性還不了解?這般找她,不但與事無補,反倒要壞了大局。”險些脫口而出,直呼西王母為娘。好在縛南仙一時也未聽清,只是對她這話有些愕然不解。

拓拔野心頭卻是寒意大起,突然明白自己先前聽此消息時,為何會惴惴不安了。

西王母雖然睿智冷靜,卻也是個極為現實重利、甘舍犧牲的女中豪英,只要能讓金族稱雄天下,讓纖纖成為大荒之主,無所不用其極。

而這三年來,金族、土族已緊緊綁在了一處,利益攸關,唇齒相依,如若姬遠玄奸謀敗露,作為其身後最大的支持者,她勢必也會受到牽連。無論是天吳水族,還是烈炎火族,都斷不會再惟其馬首是瞻,金族在大荒中的超然地位也必定從此一落千丈。

以她剛愎驕傲的性子,要她當著天下群雄之面,承認利令智昏,為奸人蒙蔽,從此激流勇退,拱手讓賢,實比殺了她還要難過。

是以即便她知道了姬遠玄的野心,也未見得就會斷然與他為敵。而多半會將錯就錯,替姬遠玄百般掩飾,甚至會與他聯合對付自己,而後再以權謀之術控制姬遠玄,迫使他繼續為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