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孫青陽(第3/6頁)

波母冷笑不語。

流沙仙子微微一震,想起當年在地丘之中,確曾有人幾次三番來搶奪公孫青陽,其中有一次恰好與她遭逢。那時她雖已覺察到公孫母子的虛偽歹毒,卻舍不得那朝夕相處的可愛嬰兒,故而仍施盡渾身解數,全力相護。想不到那人竟然就是水聖女。

烏絲蘭瑪道:“地丘之中毒草遍地,兇獸橫行,公孫嬰候的‘地火陽極刀’又極是厲害。我前後劫奪了九次,無一成功,反而中了幾次劇毒,險死還生。待到第十次再入地丘之時,正值十五月圓之夜,雲開雪霽,明月當空,我方在陽極宮外隱身埋伏,便見波母和公孫嬰侯急匆匆地從墓門沖出,滿臉淚痕,從未有過的慌張恐懼……

“我心中一沉,難道有人搶先一步,盜走了嬰孩?果聽公孫嬰候說道:‘娘,此去嬰梁山兩千余裏,那小賤人中了銘心刻骨花毒,必跑不遠,我們沿途用花蜂仔細追查,定能找著。’兩人匆匆出了地丘,朝西飛掠。

“我原想尾隨其後,轉念又想,公孫母子的蠱毒之術天下罕有其匹,修為更臻神級之境,能逃出他們追捕的,天下寥寥無幾。倘若換了是我,盜走嬰孩後,絕不會這般貿然出逃,多半要先潛藏在地丘之內,等到他們去得遠了,再朝相反方向逃之夭夭。

“於是我繼續伏藏在墓門之外,過了半個多時辰,果然沖出一道人影,腋下挾抱著一個嬰兒,朝西急掠,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身上,細辮飛揚,臉如紅果,正是幾個月前交過手的流沙仙子……”

眾人又是一陣喧騰。

烏絲蘭瑪此時的臉色已重轉紅潤,雙手仍下意識地撫著脖頸,續道:“我知她極擅蠱毒,心狠手辣,只怕她受驚之後,一不做二不休將公孫青陽殺死,於是披上隱身紗,遠遠地跟隨在後。她中了劇毒之後,修為大為減弱,騎上龍鷲,東搖西晃地急速飛逃,第六天傍晚,來到了這天帝山。

“見她膽大包天,竟敢擅闖神帝禁苑,我又是驚訝又是駭惱,卻又不想平白失去公孫青陽,只好繼續遠遠尾隨。她在天帝峰上發瘋似地呼喊著神帝的名字,群山回蕩,我不敢靠近,在棲霞峰上一直等到太陽西沉,明月升起,不見神帝現身,這才小心翼翼地飛到神帝宮外……

“流沙仙子抱著那嬰兒,躺在帝宮石階上,右手掏起一捧捧冰雪,不斷地敷蓋在自己遍體潰爛的紅斑上,淚水一顆接一顆地滾落。我幾次想要出其不意地上前奪走嬰兒,她卻不時地抓起嬰兒,渾身顫抖,似是想要將他丟下山崖。一夜將盡,我擔心神帝歸來,正想冒險搶奪,她忽然叫道:‘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和你哥吧。’閉上眼,用力地將那嬰兒扔了出去……”

群雄大嘩,諸女更忍不住失聲驚呼,流沙仙子微笑不語,大眼卻閃過苦痛悲楚之色。拓拔野當日在皮母地丘石棺之內,曾聽洛姬雅極之詳盡地說過此事,此刻與水聖女的敘述遙相印證,無不吻合,又想起初入皮母地丘時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心中寒意更甚,隱隱覺得,自己的身世或許真的不象縛南仙所說的那麽簡單。

烏絲蘭瑪道:“我吃了一驚,想要淩空截奪,那嬰兒已被幾只蒼鷲俯沖抓起,朝冰河谷中飛去。我窮追不舍,那幾只蒼鷲互相爭奪撕鬥,鷹爪一松,嬰兒頓時急墜而下,落入茫茫冰川。

“那時正值黎明之前,天色極暗,峽谷中霧氣茫茫,六丈之外,什麽也瞧不見,只聽見鷹鷲尖啼,隆隆巨響,左側山峰上突然雪崩滾滾,銀白色的雪浪象海潮似的澎湃席卷,轉眼之間便卷過冰川,將峽谷下方掩埋了一大片。

“我驚愕懊惱,不甘心就這麽功虧一簣,於是反復計算嬰兒墜落的路線,在峽谷中仔仔細細地挖掘積雪,四處尋找。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就這麽藏在那冰河谷中,白天歇息,徹夜挖掘,過了整整一個月,仍是一無所獲。

“我心中極是不甘,但又不敢在天帝山上待得太久,只好返回北海。等到第二年春天,冰消雪融,神帝雲遊,又悄悄來到冰河谷。如此日復一日,春去秋來,又過了足足三年,我始終沒找到那嬰兒,也沒發掘到任何的孩童屍骨……”

眾人凝神聆聽,寂然無聲。縛南仙臉色越來越加難看,驀地柳眉一蹙,冷笑道:“一歲大的嬰兒從高空摔落峽谷,縱然不粉身碎骨,也早被雪崩掩埋而死,過了三年還有什麽生還的可能?”

烏絲蘭瑪淡淡道:“不錯,公孫青陽當時恰好剛過周歲。但我也罷,汁公主也罷,根本沒說過他失蹤時的年紀,縛龍神又何從知道他不過一歲?”頓了頓,凝視著她,一字字地道:“因為最先將他從雪地中掘出救活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