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藥(第4/6頁)

接連十幾天,一路朝北,期間時而轉往東邊,時而又折返向西,越過了千山萬水,卻始終沒有追上他們。

羅沄詭計多端,一定是在故意捏造路線,拖延時間。延維和百裏春秋利欲熏心,注定只能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想到這些,我的擔心漸漸淡了下來,而掛念她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也就不那麽強烈了。反倒開始籌劃著找到她後,如何消解“相思果毒”,救出被炎帝軍擄走的瑤雩。

那天夜裏,經過松果山,相柳在半山找到了青華石,和著水晶花、碧棠草研磨成水,煮沸蒸餾,又凍凝成冰針,紮在我的任督二脈的七處要穴。

費了這麽多天,只吃些野果充饑,這時精神轉好,頓時覺得饑腸轆轆。松果山上有許多醣渠鳥在山谷裏盤旋,我小試身手,用氣刀掃下幾十只,挑了七八只最肥的,交與相柳。

相柳在山溪邊拔毛去臟,清新幹凈,又搭架燒烤起來。煙氣騰騰,濃香撲鼻,她手忙腳亂地翻動著鳥肉,鼻尖、額頭全是不小心抹上的點點黑灰,看得我啞然失笑。

她照了照溪水,也忍俊不禁,躍起身,將黑灰塗抹在我臉上。

我翻身一轉,將她挾抱在懷裏,她奮力掙紮,又叫又笑:“臭小子,剛恢復點兒力氣,就來欺負老婆,羞也不……”說到“老婆”兩字時,聲音突然就小了下去,胸脯起伏,身體如棉花癱軟。

我和她雖已私拜天地,結為夫妻,卻始終名不正、言不順,彼此間有些如無別扭,如隔輕紗,更不好意思有什麽親熱舉動。此時肢體胡纏,肌膚相貼,耳根不由一陣燒燙,松開手,將她放在溪邊。

月光如銀,輝映著粼粼溪水,她咬著唇凝視著我,臉上暈紅。低下頭,雙手捧水洗了一會兒臉,突然將溪水朝我身上潑來,大笑道:“臭小子,你渾身泥塵,更該洗洗。”

我只有在小時,曾經和瑤雩如此胡混耍鬧,被她這麽一搗亂,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剛才僵凝尷尬的氣氛頓時又化散開來。童心驟起,猛的俯身前攢,將她攔腰抱起,向溪流中央丟去。

她尖聲驚叫,雙手緊緊勾住我的脖子,雙腿交纏在我腰上。我真氣未復,一個趔趄,一起摔入河中。

山溪很淺,只沒過膝蓋,她抱著我浸在冰涼湍急的溪流中,咯咯大笑,忽然又一翻身,騎在我身上,笑道:“小壞蛋,快叫我三聲‘好姐姐’,否則今晚你就只能趴在河裏吃生魚,別想吃烤醣渠了!”

她玩的高興,一時間忘記了我已經不能說話,渾身濕漉漉的,居高臨下,衣裳緊貼,玲瓏盡現。

我心中怦怦劇跳,不敢正眼相看,更不知應該如何回應。她忽然醒悟過來,“啊”的一聲,雙頰酡紅似醉,翻身躍回岸上。

肥遺蛇盤卷在幾丈開外,昂頭吐信,發出奇怪的“咻咻”聲響,好像在取笑我們。隨之被她撿起的石頭拋砸,立刻縮成一團。

搭架上的醣渠鳥“噼啪”作響,半邊都已經烤得焦了,我們濕漉漉的坐回火堆旁,一邊烘烤衣裳,一邊撕扯著鳥肉充饑。焦苦的鳥肉吃在嘴裏,卻仿佛又一種酸酸甜甜的滋味。

她一邊低頭吃,一邊擡眼喵我,我忍不住又偷偷笑起來。我用鳥骨畫寫問她笑什麽。

她咯咯大笑道:“傻瓜!你吃的這只,我忘記掏去內臟和腸子啦。你狼吞虎咽的,也不覺得難吃嗎?”

我這才覺得嘴裏有些腥苦,忙不叠地吐了出來。她笑得花枝亂顫,拍手笑我是比這鳥兒更呆的大呆鳥。

火光映照在她粲然的笑靨,淡綠的眼睛溫柔得如同春水,襯著臉上沒有洗去的黑灰,又顯得俏皮可愛。我不禁跟著笑起來,心裏充盈著莫名的溫暖,和從來沒有過的松弛。

從那時起,我和她之間漸漸沒有了拘謹,雖然依舊不敢真如夫妻一般,有什麽親昵的舉止,但彼此間也逐漸會嬉鬧打趣,開些玩笑。就連那條肥遺蛇也和我熟稔起來,日漸放肆,不時趁著她與我要閑時,吐信舔我的耳根和脖子。

相處的越久,我越覺得她不再是從前印象裏那驕縱刁蠻,狡猾狠辣的妖女,有時候像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有時卻又如母親般溫柔體貼,但我在心底深處,卻依舊時時悸痛,牽掛著那紫眸雪膚的少女。

此後的一個多月,我們一邊調息療傷,一邊繼續跟隨著青蚨蟲,追蹤延維和羅沄的下落。一路轉折,從南荒到了西荒,又從西荒回到南荒,卻仍舊沒有他們的蹤跡。

一天傍晚,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夾雜著密集的冰雹。青蚨蟲嗡嗡亂舞,再也尋不到半點兒氣息。我們索性騎著蛇沖落到半山的巖洞裏,生火烤內,避雨少歇。

我和她坐靠在巖壁上,翻轉著半只獐腿,望著洞外灰蒙蒙一片的雨霧,想到前路茫茫,都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