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藥(第3/6頁)

她耳根、脖子全都變成了桃紅色,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著頭,慢慢地說:“你放心,姨姥姥昨天就已經將解救你妹妹的法子告訴我了。我們說好了攜手同盟,對付嫘母和炎帝。無論你娶不娶我,我一樣會救瑤雩。”

我拉住她的手臂,跪倒在巫氐墳前,撮土為香,又一齊拜了三拜,在地上寫道:“我們已當著姨姥姥之面拜過天地,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子。”

淚水接連落在地上,嘴角卻忍不住漾開笑意。擡起頭,凝視著我,咬唇說:“那好。你我既然已結為夫妻,從今以後,你心裏……你心裏只能有我一個,再不能想著別人了。”

我想起羅沄,心中又是一陣劇痛,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怒道:“剛拜完天地,你又想她了?”甩脫我的手,起身便走。我想要拉她,卻痛苦難忍,渾身沒有半點兒力氣。

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恨恨地望著我,說:“活該!誰讓你想她?疼死你才好呢。”

一陣大風卷來,她的黑發、衣裳獵獵鼓舞,臉頰暈紅,肌膚勝雪,淡綠的雙眼裏滿是嬌嗔薄怒。

我仿佛第一次發覺她的美貌,心裏一陣劇跳,痛楚竟消減了幾分。

忽然想起與她相識以來的種種情狀,她雖然有害我之心,但是敵我兩立,情有可原。何況每次到了緊要關頭,她似乎總是手下留情,網開一面,反倒是羅沄三番五次恩將仇報,又將我毒成啞巴,送與仇敵,比起她來,待我狠辣了幾倍。但我為什麽偏偏對後者念念不忘?

再說羅沄心裏只裝著昌意,與我注定如水火相隔,而相柳卻和我同仇敵愾,又已結為夫妻。孰輕孰重,何去何從,還用說嗎?

於是定了定心神,又在地上寫到:“誰說我想她了?我只是擔心她死在延維的手上,來不及取她的心血,化解相思果毒。”

相柳這才怒色稍減,哼了一聲,說:“延維做夢都在想‘三天子心法’,哪能這麽輕易殺了她?沒得到‘軒轅星圖’前,一定會留著她的性命。我們一邊養傷,一邊用青蚨蟲跟蹤便是。”

見我痛得滿頭大汗,臉上又露出關切之色,蹙眉說:“真的這麽痛嗎?我幫你揉揉。”上前扶住我,伸手在我胸口輕輕揉搓。

我被她摟在懷中,軟玉溫香,咫尺鼻息,臉上不由滾燙如燒。那只滑膩如脂的手撫摸在我的胸膛,更激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心跳更劇,掙紮著想要推開她,坐起身來。

她一怔,“哧哧”笑了起來,將我重新摁回她的腿上,柔聲說:“夫君,你我已經拜過天地,又有什麽打緊?乖乖躺著,再揉一會就不通啦。”

陽光燦爛,照著她酡紅的臉頰、亮晶晶的雙眼、眉梢嘴角全是淺淺的笑意,大風刮卷著她繚亂的發絲,拂動在我的臉上,那妖嬈馥郁的體香混合著這處草木的氣味,氤氳成令人窒息的芬芳。

我從未和一個女子如此親近,也從未如此窘迫,閉上眼,不敢看她,卻感覺到她的心跳,和悠長輕柔的呼吸,那種感覺如此奇特,我仿佛變回了嬰孩兒,躺在母親的懷裏,被她撫摸著臉頰,聽著她溫柔飛低語……

不知不覺中,我竟然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夢見昆侖山皚皚白雪;夢見高原上的起伏如浪的綠草;夢見母親抱著妹妹,站在彩霞裏朝我微笑;沒見從未謀面的父親,就如同他們所說,我長的與他如此相似;沒見羅沄;沒見相柳;沒見不周山上怒放的女媧花和瞬息萬變的雲海……但不知道為什麽,卻沒有夢見姥姥。

醒來的時候,狂風呼嘯,頭頂是密密麻麻的滿天星辰,搖搖欲墜;下方是無邊無際的錦繡山河。

我騎在肥遺蛇上,朝北飛翔,相柳從身後緊緊抱著我,笑吟吟地說,前方那只跌宕飛翔的青蚨蟲已經找著了羅沄的氣味,只要風向不變,很快就能追上延維。還告訴我,她沿途已采到了水晶花和碧棠草,等到了松果山,再收一些青華石,我就不會為了別的女人心痛了。

將近黎明時,她伏在我背上沉沉的睡著了,雙手依舊緊緊地抱著我,一刻也沒有松開。

天地蒼茫遼闊,在這一天中最為漆黑的時候,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們兩個。她的臉貼在我的肩上,濕熱的呼吸吐在頸間,讓我想起了水窪裏偎依的魚,一陣莫名的酸楚與惆悵。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但我知道,無論是她,還是我,都再也找不到遊回江湖的路了。

天亮了,又暗了,晝夜交替。我們就這麽循著青蚨蟲,迎風飛翔,餓了就吃林間的野果,渴了就喝山上的泉水,困了就在蛇背上相互依靠著打個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