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彩雲間(第3/6頁)

烈炎微笑不語。

那些氐人族的蠻子卻陰沉著臉,似乎大為失望。

人魚婆婆從潭裏沖越而出,繞著那尊煉丹爐走了幾圈,眉頭緊皺,忽然將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拄,喝道:“什麽狗屁‘五行本真丹’!白白浪費我大半月的功夫。燭龍神上,如果你就這麽點兒本事,還是趁早回北海去吧!”

這老婆婆想必就是巫氐了,想不到脾氣如此乖張暴戾,連燭龍都幹喝罵。看著燭老妖臉色驟變,我大感快意,對巫氐不由添了積分好感。

眾人嘩然大叫:“他奶奶的,燭神上參悟陰陽五行,獨創之煉丹妙法。吞此神丹,天地為之變色,神鬼望風而逃,老魚婆你煉不出,是你本事不足,徒負虛名,居然敢推脫藐上,簡直神人共憤,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姥姥屍骨未寒,這些墻頭草就隨風轉向,個個都成了燭龍的忠臣死士,作出義憤填膺之狀,劍拔弩張。但忌憚烈炎的“太乙火真斬”與巫氐的蠱毒,叫嚷了半晌,沒一個敢踏步上前。

烈炎微微一笑,朗聲道:“寡人烈炎,特登山門,懇請巫氐施以妙手,就我義弟之女性命。”聲音響如洪雷,將盆壑內的喧嘩聲全部壓了下去。

羅沄被震得呼吸急促,伏在我背上微微顫抖。

我氣血翻騰,暗覺凜然,想到他懷中少女果真是久違的妹妹,熱淚又忍不住湧上眼眶。

巫氐握杖的手青筋暴起。胸脯起伏,似乎在強忍怒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地道:“老身從不救族族外之人。”

烈炎道:“氐人、火族原是一家,手足互殘,冤冤相報,何時方了?寡人此次前來,不僅為了求醫,更望能與氐人族冰釋前嫌,一笑泯恩仇……”

巫氐猛地一頓拐杖,厲聲怒笑:“好一個‘一笑泯恩仇’!我十八代氐族,三千五百七十九戶,六百年來流放南疆,受盡劫難屈辱,存活至今的不過一百二十六人!你輕輕巧巧的一句‘冰釋前嫌’,就想將似海深仇一筆勾銷麽?嘿嘿,姓烈的,你要想求幾萬冤魂的寬恕,就先跪下來,朝這紫雲湖叩上十八個響頭!”

那八個火族侍衛怒容滿面,手按刀柄。

烈炎卻二話不說,將瑤雩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朝著巫氐伏身拜倒,“咚咚”連叩了八個響頭。

四周嘩然,巫氐等人盡皆愣住,就連相柳也低“咦”一聲,大為驚訝。似乎都沒料到以他萬乘帝尊之軀,竟肯向本族罪因低頭謝罪。

這薄情寡義的奸賊,害死我父親,居然還如此假仁假義,惺惺作態!

他越是這般做作,我越是怒火如沸。若不是顧及妹子的安危,早已拔刀而起。

烈炎站起身,高聲道:“六百年前,氐顬氏為亂黨誘騙,的確犯了弑上謀叛的大罪。但舉族連坐,流放南疆,刑罰未免過重。後代子孫六百年未得赦免,更有違族法‘寬恕’之道。寡人這十八個響頭,自不足以抵消你們所受的苦楚,只盼能消融冰雪,化解仇怨。從今日起,氐人可重返故土,或者隨意挑選八百裏膏腴沃地,休養生息,六百年內永無賦稅。”

盆壑內嘩聲更起,那些氐人竟似被他說動,面面相覷。

燭龍哈哈大笑:“我聽說南疆氐人剛烈不屈,矢志不移,所以才遭火族趕盡殺絕,生生世世囚居在這窮山惡水。可惜聞名不如見面,日口聲聲和火族勢不兩立的巫氐,原來也不過是貪生怕死、奴顏媚骨的老糊塗!”

氐族蠻子的臉色全都變了。

巫氐面無表情,冷冷道:“燭龍神上,我只答應收下八百株神草,幫你煉制‘本真丹’,可沒答應為你賣命。丹藥不成,過不在我。我們氐人族與火族的恩怨,更和你無關。你若覺得此地辱沒了你,又何必賴著不走,自討沒趣?”

她轉過頭,森然道:“姓烈的,你既知道叩十八個頭不足以抵罪,我就不啰嗦了。我們在這紫雲湖住了六百年,早就習慣了,犯不著承你的情。這小丫頭不是我氐族中人,救她有違祖宗之法。除非一命抵一命,你拿自己骨肉至親的人頭,來換取她的性命!”

四周哄然,有人尖聲大叫:“姓烈的,旱魃住的‘情火山’距這兒不過是七十裏,有種你去砍下她的腦袋,再回來跪求老妖婆施救!”聽到這話,那些人更是七嘴八舌地高呼叫好。

巫氐冷冷道:“砍不砍得頭顱不打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若有本事割下旱魃的一綹頭發,我就權當以命抵命。”

當年涿鹿大戰之後,女魃變得瘋瘋癲癲,六親不認,體內的赤炎真氣更是狂霸無比,所到之處不是大旱,便是山火。除了公孫軒轅,天下再無人是她對手。巫氐讓烈炎去割她頭發,擺明了是叫他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