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玄嬰老祖(第2/6頁)

刹那之間,就象溺水之人被抽走了最後一根浮板,我全身僵冷,嘴裏又酸又麻又苦,所有的痛楚都突然感覺不到了。想到我僅憑著這孽畜碧睛黑羽,就一廂情願地認定它是姥姥,更覺滑稽懊惱。

她撫摩著龍鷲的頭頸,對它柔聲說話:“小黑呀小黑,這小子雖然是個又啞又笨的奴隸,好歹也救過我一命,你再去尋些‘寄生草’與‘冰甘果’來。”

龍鷲似是聽懂了,呀呀叫著沖天飛起,朝那片絢麗如錦緞的山坡掠去。

她足尖在鯨背上輕輕一點,躍到我身邊,從腰間取下一個銀白的絲囊,往左手掌心倒了一顆赤紅色的丹丸,運氣化開,徑直塗在我肚臍上。濃香馥郁,腹內頓時轉暖,那刀絞似的痛楚亦大為轉輕。

她的手柔若無骨,溫軟滑膩,撫摩在身上,感覺說不出的異樣。我知道她在幫我療毒,臉上卻一陣莫名的燒燙。長到這麽大,雖曾和一些女子有過肌膚之親,卻從未如此窘迫尷尬。

這只龍鷲是她的靈禽,已無疑問,但她又為何說我曾救過她的性命?難道她竟是……我心頭咯噔一跳,突然想起匍匐在山洞中的那個黑發少女來。

是了,那只龍鷲定是瞧見她被巨蟒擄到了洞中,所以才將我帶到這裏,指望我救其主人。只是我當時明明也被巨蟒纏住,自顧不暇,又如何救得了她?隱隱覺得似有不當,卻想不出其中關竅。

“轟!”

這時,東邊雲霞中突然噴起一道沖天水柱,仿佛銀龍破空。

漫天霓霞亂卷,一層層漣漪似的,環繞著水柱朝外擴散。氣浪所及,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兩側冰嶺雪崩不絕。

我初到這裏時,便見過這奇異景象,此刻遙遙相望,更覺壯觀震撼。不知道那道水柱從何處噴出?竟有如此驚天動地的力量。

海上鷗鳥驚啼,紛紛盤旋繞舞,飛回崖壁上的罅隙洞巢。就連她所騎乘的鯨魚也發出低沉的嗚鳴,緩緩向下沉去。

她“哼”了一聲,挑眉冷笑:“老怪物又皮肉發癢啦。”從絲囊中取出幾枚丹丸,捏開我的嘴,一顆顆喂我吞下。我聞著一股清冷的幽香,從鼻間直灌頭頂,不知究竟是來自丹丸,還是她的身體。

她的指尖玲瓏剔透,象春蔥,象冰雪。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的肌膚有如她這般瑩白光潔,渾無瑕疵。心中不自覺地嘭嘭大跳起來,摒住呼吸,仿佛稍一吐氣,就會將她吹散,令她融化。

遠處,那道水柱滾滾沖天,雲霞洶湧,雷雨交加。海邊卻只有些蒙蒙雨絲,被狂風刮卷,牛毛細針似的飄忽亂舞,粘在她的發鬢上,閃閃如珍珠。

過了一會兒,陽光從彩雲間透射而出,露出一角藍天。海面上浮現一彎七彩的虹橋,她的臉顏也象是被映上了霓霞,光彩動人。

我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窒息的痛楚,象有人扼住了我的咽喉,握住了我的心,酸痛、燒灼,而又帶著幾絲難以名狀的甜蜜。這種感覺來得如此迅猛而奇特,竟讓我有些莫名的驚惶、恐懼。

她松開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頗為滿意:“悶葫蘆,你經絡盡斷,骨骼碎裂,臟腑又受了二十八處重傷,要不是遇上我,早死了一百遍啦。”

我凝神掃探,渾身上下數十個傷口都已愈合如初,就連錯斷的經脈、骨骼亦大多接合,只待休養恢復。又驚又奇,想不到她區區幾顆丹丸,竟有這等奇效!

她見我訝異,更加得意,挑眉笑道:“這些‘五行丸’雖能迅速愈合骨骼、經脈,卻少不了脫胎換骨的疼痛。你乖乖地在這兒躺著養傷,我去收拾那老怪物。”轉身飛掠,碧衣如風荷搖曳,很快便消失在虹霞雨霧之中。

我吐了口長氣,如釋重負,心中卻又空空落落,有些莫名的惆悵。不知她所說的“老怪物”是誰?

不等多想,左側肋骨突然錐心劇痛,接著“格拉啦”脆響不絕,全身骨骼象是全都擠到了一起,疼得我金星亂舞,眼淚、汗水全都迸湧而出。這才明白她說的“脫胎換骨的疼痛”。

這種痛楚歷所未歷,就象被全身打散了,又重新糅合在一起,我自負最能吃苦捱痛,卻也被磨折得渾身戰栗,嘶聲大吼。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痛楚方才漸漸消散,我精疲力竭,連呻吟的氣力也沒有了,蜷在礁巖海浪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又是一陣碎斷擠壓似的尖銳劇疼,將我生生痛醒。這次比先前更加猛烈,仿佛重錘猛擊,利斧怒鑿,恨不能一頭撞死。

痛極昏迷,醒復劇痛,如此循環反復,到了第七次醒來時,全身雖然仍在熱辣辣地燒疼,卻已沒了先前撕裂欲死的痛楚。再凝神細察,奇經八脈、斷骨傷口果然盡皆愈合,手腳也有了些許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