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之涯、海之角(第4/7頁)

剩余的二十多人大驚失色,倉惶奔退。似是想不到片刻前還冰僵如石的我,竟突然變得如兇獸般迅猛狂暴。

有人叫道:“用箭射他!”

那些人如夢初醒,紛紛彎弓搭箭,連珠怒射。

我怒吼著揮刀疾旋,光浪層層疊疊,將四周射來的箭矢撞得沖天亂舞。但畢竟重傷累累,骨骼、經脈多處震斷,左腿上又剛被長槍刺穿,血流如注,憑借著兩傷法術,強聚起一線真氣,這才一氣呵成,連殺九人。周旋既久,氣息稍竭,漸漸便抵擋不住。

“吃”地一聲,右肩劇痛,已被一箭沒羽貫入,我身子微晃,左肋、右腿又連中兩箭,趔趄著摔倒在地。

那些人齊聲歡呼。

辛長老松了口氣,捋著長須,搖頭嘆息:“年輕人,你既是亂黨,又殺我族人,老夫縱有寬恕之心,也饒你不得。來人,將他手筋、腳筋挑斷了,捆縛交與黃帝軍。”

兩個大漢左手“呼呼”卷舞著繩索,纏住我的雙臂,右手拔出魚骨尖刀,大步上前。左邊那人一腳踩住我的側臉,將我死死地抵在地上。

我匍匐在地,喉中發出低沉的怒吼,三支箭羽隨著我的呼吸而劇烈顫抖。亂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我看見冰地倒映著那人的靴底,蹬踏著我的臉頰,看見自己血紅的眼睛,象烈火噴薄。

我忽然又想起姥姥說的話: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那些盲從的賤民就像是風中來回搖擺的蘆草,注定只能被燒成灰、踏為泥!

是的,終有一日,終有一日,我要登上昆侖的山巔,讓天下蒼生全都匍匐在我的腳底,永世臣服!

想到這些,恨怒如野火,遍體燃燒,那些疼痛、寒冷全都感覺不到了。突然之間,我仿佛又生出無窮的力量,猛地抓住那人的小腿,奮力一絞。

“啊!”那人慘叫著抱腿摔倒,我奪過他手中的魚骨尖刀,猛地插入他的太陽穴,瞬間便將他驚怖的頭顱釘入雪地。

幾乎就在同時,我咆哮著沖躍而起,猛拽繩索,將另外那人一把揪到跟前,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他淒厲慘叫著,象先前那只雪鷲似的劇烈掙紮,溫熱的鮮血噴泉般湧入我的喉中。

那些人全都嚇得呆了,我松開手,哈哈大笑,說不出的快意,反手拔出身上的箭矢,接連拋甩,閃電似的釘入三個人咽喉。其中一枝擦著辛長老的耳畔飚過,嚇得他臉色慘白,簌簌癱倒。

“殺了他!快殺了他!”那些人又是驚怒又是害怕,箭矢齊發。

我連中了七箭,踉蹌著抄起地上的彎刀,勢如瘋魔地朝前沖去。“咻”地一聲,刀光飛舞,將一個大漢的頭顱齊肩砍下,鮮血沖天怒噴。刀光余勢未衰,又劃過一道圓弧,旋風似的將左側大漢攔腰斬斷。

那些人嚇得魂飛魄散,慌不叠地四散奔退。

我縱聲狂吼,一把掐住辛長老的脖子,高高地舉了起來,想要砍下他的頭顱,丹田中卻突然劇痛如絞,指尖顫抖,再也沒有半點氣力。

萬裏藍天,象無邊無際的深邃大海,急速地飛旋著。

我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喉中腥甜狂湧,大吼一聲,將辛長老拋開,雙手握住彎刀,奮盡周身余力,強撐著支在冰地上。

喬家男兒只有斬斷的頭,沒有跪下的膝。不能殺敵求生,就要血戰到死!

風聲淒烈,雪沫彌揚,四周一片死寂。

我無力動彈,剩下的十余人驚駭地望著我,亦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喘,更不敢再往前踏上半步。

“呀——呀——”

就在這時,西北傳來淒厲尖銳的鳥鳴。擡頭望去,只見一只碧眼黑翎的龍鷲急速俯沖而來。

姥姥!我心中一顫,分不清是喜悅、難過,還是酸楚。熱淚奪眶湧出,雙手酥軟,再也支持不住了,搖晃著跌坐在地。

“又是這孽畜!快走!”那些人的臉色全都變了,顧不上再與我相鬥,搶身背起辛長老,朝南狂奔。

那只龍鷲也不追趕,在我頭頂盤旋了一會兒,突然尖嘯著急沖而下,雙爪抓住我的臂膀,沖天飛起。

狂風撲面,倒掀起我的亂發、破衣,獵獵鼓舞。

天旋地轉,我看見藍天、雪地、冰川、碧海、銀山……上下四周應接不暇地急速倒退,想要看個仔細,眼前金星亂舞,一陣昏黑,什麽也看不見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聽到風聲激嘯,夾帶著陣陣鳥鳴,和一絲絲飄渺清甜的歌聲,時斷時續,似有若無。

我心中一震,猛地睜開眼睛。

在我下面,是廣淼無垠的深藍大海,粼光閃閃,懸浮著數以萬計的冰山與阡陌分裂的冰塊,激流似的後掠飛退。

雪白的冰鷗成群結隊,歡鳴回旋,宛如貼著海面的片片白雲,在大風中離合聚散,蔚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