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忘崖(第3/6頁)



  這妖女忒也狠毒,三言兩語,又將我和她綁到一處,到了這個份兒上,我想不和燭龍拼死以鬥,都不可能了!

  我怒火如燒,緊握柴刀,掃望著層層圍擁上來的人群,想起姥姥,想起她說的那些話,想起我的名字,想起康回,想起不周山上搖曳的女媧花。

  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命運。

  上天降我於世,給我這麽多的苦難、痛苦、仇恨,是因為我背負著遠勝於世人的使命。

  我沒有退路,無從回避,要麽在重壓下粉身碎骨,要麽用它砸碎樊籠。哪怕是死,也要像我父親一樣,魂魄化作星旗,光耀長空!

  於是我揮舞柴刀,在石壁上一字字地寫道:“康回轉世,共工重生。回我麾下的,既往不咎。與我為敵的,格殺勿論。”

  周圍喧嘩大作,一個人縱聲狂笑:“康回轉世,共工重生?小子,你好大的口氣,以你這把生銹的破柴刀,也想與天下為敵?老子墩頭山勃馬,鬥膽領教你的『三天子心法』!”

  那人魁偉黝黑,額頭上長了個大肉角,從左側崖壁上沖躍而下。彎角長刀氣芒努爆,擦著我的身側劈入石壁,堅巖應聲炸裂。

  他剛一出手,又有三十多人個北海蠻子沖了上來,二話不說,就朝我疾風暴雨似的猛攻。

  大風吹來,陰陽二炁洶湧流轉,我周身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怒火灌頂,猛地轉身回旋,一刀反向斜撩。

  就在那一瞬間,壑底的累累巨石突然競相懸空浮起,隨著我柴刀揮出的弧線,勢如隕星,呼嘯怒舞。

  “砰砰”連聲,那三十幾人被亂世撞中,鮮血狂噴,筋骨盡斷,連哼也來不及哼上一聲,便立斃當場。

  勃馬朝後連翻十七八個筋鬥,雙膝重重著地,身子一晃,臉色醬紫地瞪著我,張口想要說話,從額頭到右胸突然迸出一條紅線,鮮血激射,迎風炸散為數截。

  峽谷裏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相柳拍著手掌,咯咯大笑:“好一個『補天決』!夫君,想不到才短短兩天,你的『三天子心法』居然又有如此的突飛猛進。還有哪些人想要尋死,只管上前一試。”

  這一刀不過借狂風之勢,天人交感,與周遭亂世合二為一,被她心口胡謅,倒成了女媧所創的“補天決”。

  那些人瞠目結舌地望著我,又是驚駭,又是狐疑,不敢再輕易上前。

  燭龍站在崖石上哈哈大笑:“小子,『三天子心法』含混沌陰陽、五行八極,變化無窮。你連你爹的八極之身也沒築成,便敢胡吹法螺,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現在棄刀求饒,再讓巫氐獻上本真丹,瞧在當日拜我為師的情分上,我不但可以饒你一死,還能幫你殺了烈小子,為你報血海深仇。”

  彩雲軍交頭接耳,低聲私語。

  一個矮胖的禿頂老者高聲道:“燭神上說得不錯!共工少主、玄女、水神共宗同源,本是一家,自當同仇敵愾。北海一戰,多少將士慘死在烈炎、少昊兩奸賊手下,玄女更被懸首示眾,辱莫大焉!你若真想帶領大家重振聲威,恢復盛世,現在就當殺了烈炎,為弟兄們報仇雪恨!”

  這人姓莫,是水族的長老,跟隨姥姥二十多年,在彩雲軍裏極有聲望。他一開口,其他長老、將領也紛紛附和,都說只要我殺了烈炎,自當唯我馬首是瞻,與螺母、少昊決一死戰。

  烈炎昂然站在十幾丈外,依舊從容不迫,毫無懼意,朗聲道:“共工,你知道你父親畢生的夢想是什麽?他為什麽縱橫九萬裏河山,不屈不撓,戰死涿鹿?”

  我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那要爆炸似的疼痛,讓我強抑住沸湧的怒火。這奸賊出賣我父親,害死我姥姥,還在這裏惺惺作態!我倒要瞧瞧他還能編出什麽謊言來。

  他卻仿佛坦然無愧,凝視著我,雙眼如火焰跳躍,仿佛要洞照到我靈魂深處,一字字地說:“你父親要讓大荒處處都是蜃樓城,自由、平等,永遠再沒有欺淩、壓迫和戰亂。寡人與軒轅黃帝殫心竭慮,就是為了繼承他的遺志,天下大同,開萬世之太平。

  “寡人不知道玄女和你說了什麽,讓你為她所驅,分不清是非公義。她為你起名共工,是想讓你做轉世的康回麽?康回無惡不作,撞斷天柱山,給世間帶來滔天劫難。難道你的夢想,就是變成這樣權欲熏心、自私自利、視蒼生為螻蟻的狂人嗎……”

  “住口!”我再也按捺不住,啞聲怒吼。狂風咆哮,遍地巨石縱橫飛舞,隨著柴刀光芒所向,朝著他排山倒海地掀卷橫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