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諾多族的出奔

過了一段時間,龐大的人群聚集到審判之環周圍。因黑夜降臨,眾維拉坐在陰影中。不過現在瓦爾妲的群星在頭頂閃爍,空氣也變得清明,因為曼威的風驅散了死亡的濃霧,擊退了大海的陰影。於是雅凡娜起身走上埃澤洛哈爾,這座“綠丘”已是光禿焦黑,她用雙手撫摸著聖樹,但它們枯死無光,她觸碰的枝條紛紛斷裂,毫無生氣地落到她腳下。見狀,很多人出聲哀悼,悼念者覺得已經飲盡了米爾寇倒的這一整杯苦酒。但事實並非如此。

雅凡娜在眾維拉面前開口,說:“雙聖樹的光明已經消逝,如今只存活在費艾諾的精靈寶鉆中。他真是有遠見啊!縱然是伊露維塔之下最強大的大能者,有些工作他們也只能完成一次,無法重復。我創造出了雙聖樹的光明,這樣的事我在一亞中再也做不到了。不過,只要有一點點原先的光,我就能使雙聖樹在樹根腐爛之前復活,由此我們的傷痛就能痊愈,米爾寇的惡毒將會落空。”

於是曼威開口說:“芬威之子費艾諾,你可聽到了雅凡娜所言?你可願答應她的請求?”

一陣漫長的死寂降臨,但費艾諾始終沒有出言作答。終於,托卡斯大吼:“諾多啊,說,是願還是不願!但誰能拒絕雅凡娜?精靈寶鉆中蘊藏的光輝,難道不是當初就來自她的創造?”

但創造者奧力說:“不要急躁!我們所要求的,比你所了解的更加關系重大。且容他再安靜想想。”

但費艾諾這時開口了,他痛苦地喊道:“微渺者跟大能者一樣,有些功績只能完成一次,無法重復。他的心亦當寄托其中。我或許可以打碎我的寶石,但類似的寶石,我再也做不出了。如果我必須打碎它們,我就會打碎我的心,我將因此被殺,成為阿門洲第一個死於非命的埃爾達。”

“不是第一個。”曼督斯說,然而無人聽懂他此言何意。四下又陷入一片沉寂,而費艾諾在黑暗中思量,覺得自己置身在一圈敵人當中,他又想起了米爾寇說過的話—如果維拉想占有精靈寶鉆,它們就不會安全。“他難道不是同他們一樣,是個維拉?”他心裏想,“他豈非也了解他們的心思?沒錯,盜賊自然能識穿同類!”於是他大聲喊道:“我不會心甘情願交出這些寶石。但如果維拉恃力強奪,那我就明白了,他們果真是和米爾寇屬於同一族類。”

曼督斯聞言說道:“汝出此言,覆水難收。”而涅娜起身走上埃澤洛哈爾,掀開灰色風帽,用淚水洗去了烏苟立安特留下的汙穢。她開口歌唱,為世間的苦難與阿爾達的傷毀{the Marring of Arda。這是托爾金作品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即世界原本盡善盡美,但因米爾寇的惡行而遭到傷毀,這傷毀又給世界添加了難以言傳的美和哀傷。遭到傷毀的世界又稱為“被傷毀的阿爾達”(Arda Marred)。}哀悼。

就在涅娜哀悼之際,一群信使從佛米諾斯趕來,他們是諾多族,帶來了新的噩耗。他們報告說有一團令人眼盲的黑暗撲向北方,其中有股無以名狀的力量,釋放著黑暗。但米爾寇也在其中,他前往費艾諾的家,在大門前殺害了諾多族之王芬威,造成了蒙福之地的第一起流血慘劇。因為面對恐怖的黑暗,惟獨芬威沒有逃離。他們說,米爾寇闖入佛米諾斯要塞,搶走了諾多族存放在那裏的所有珠寶,精靈寶鉆被奪去了。

費艾諾聞訊起身,在曼威面前舉手詛咒米爾寇,將他命名為魔苟斯,“世界的黑暗大敵”。從此以後,米爾寇便只以此名為埃爾達所知。費艾諾還詛咒了曼威的召喚和他自己前往塔尼魁提爾的時辰,他悲憤交加幾近瘋狂,認為自己假如留在佛米諾斯,憑他的力量本可有所作為,而不是如米爾寇計劃的那樣一起被殺。語畢,他拔腿奔離審判之環,沖入了黑暗。因為對他而言,他父親比維林諾的光明和他親手所造的無與倫比之物還要珍貴。身為人子者,無論精靈還是人類,有誰把自己的父親看得更重?

在場的人很多都為費艾諾的極度痛苦感到難過,但他所失去的並非只牽涉他一人而已。雅凡娜在山丘旁垂淚,懼怕那股黑暗會永遠吞噬維林諾之光的余輝。雖然眾維拉尚未明白究竟出了什麽事,但他們察覺是米爾寇找到了來自阿爾達以外的幫手。精靈寶鉆已經被奪走了,無論費艾諾當時答應雅凡娜與否,似乎都不會有區別。但是,假如他在噩耗從佛米諾斯傳來之前就先答應了雅凡娜的請求,那麽他後來的所作所為就可能完全不同。如今,諾多族的厄運逐步逼近了。

與此同時,魔苟斯逃脫了維拉的追擊,來到了阿拉曼的荒原。這片北方的土地和南方的阿瓦沙一樣,都是位於佩羅瑞山脈與大海之間。不過阿拉曼更寬,海岸與山脈之間是不毛之地,愈靠近北方的冰洋就愈寒冷。魔苟斯和烏苟立安特匆匆穿越這片地區,經過濃霧彌漫的歐幽幕瑞{Oiomúrë,昆雅語。606。},來到赫爾卡拉赫海峽。這處海峽位於阿拉曼和中洲之間,布滿了綿延不止的堅冰。他跨越了海峽,終於回到域外之地的北方。他們繼續同行,因魔苟斯無法擺脫烏苟立安特,她的雲霧仍舊包圍著他,她所有的眼睛也都盯著他不放。他們來到了專吉斯特狹灣以北的地區。此時魔苟斯離安格班的廢墟愈來愈近,那地是他過去西邊重鎮的所在,而烏苟立安特窺破了他的指望,曉得他會在此設法逃離她的掌握,於是她攔下他,命令他兌現先前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