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捉迷藏

她不知道她出來已經多久了。

她不知道去向何方。

唯一她所知道的只有這雨,閃電,以及雷聲。還有那時間的流逝。可能已經過去了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小時。

考爾德科特家族的地產廣闊。這所房子,背後的溫室。一片大池塘,一塊“陸地”位於池塘中央,在它之上還有一座白色涼亭。網球場、遊泳池、谷倉、四車車庫、另一個小谷倉。一個小棚屋,可能還有一個更小的屋子。

她想跑去一個地方——那個車道,那個大概會將她帶到路上去的車道——就在這個房子的前面。她試圖跑向那個方向,卻聽到了聲音。她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你需要回去。

找到路易斯。

找到“雷恩”。

然後殺死那些畜生。

現在,她位於那片土地的後面。她發現了一個由搖搖欲墜的木頭和歪歪扭扭的石頭鑄造的小小冷藏室,“淩駕”於一條已經幹涸的泉水之上。

她等在這兒,與地窖蜘蛛和蜈蚣共處一室。位於一扇一旦有風來襲便會吱吱嘎嘎、砰砰啪啪的扭曲的木門之後。

這片土地周圍是大片的森林。她可以就那樣在雨水和泥濘之中瘋狂地穿越那片樹林。但是,它將帶領她去向何方?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能夠跑那麽遠,那麽快。

而她想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在一個泥濘的洞裏打斷埃莉諾那該死的腳踝。在考爾德科特的莊園裏,把她的臉淹沒在五十碼的水坑之下。

那就必須離開這條道路。

那兒也許會有一扇門。

以及一個攝像頭。

現在是時候,去找尋一樣武器了。

她身邊所有的只是一圈圍繞著一個幹涸泉源(現在只是一個潮濕地,布滿汙泥的褶皺就像是一個癌變的屁眼一樣)的平扁石頭。她試圖拾起一個,但它們黏合在了一起。那個小棚屋,她想到。小棚屋裏應該有些什麽東西。一個鏟子、耙子、綠籬機、撇油器池、馬蜂噴霧。

她正要打開門,然後望進去——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聲音。

起初,她以為只是雨聲。房間裏開著的風扇,或者長時間聆聽一場大雨,你就會聽到一些東西:低聲私語,腳步聲,以及呼喚你名字的聲音。

接著,它又來了。

“米莉安!”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過——

這不是別人的聲音。

是路易斯。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然而聲音再次響起,“米莉安,米莉安,你在哪兒?”

聲音越來越近。不是大喊,也不是大叫。

我的保護者,她心裏這樣想著。她撥弄著門上的鐵門閂,一個溫暖的、陌生的舒適浪潮撲面而來。盡管她又跨入了冰雨之中,但她仍然溫暖舒適。因為路易斯在她的身邊,她知道她被守候著,被保護著,遠離了邪惡。

她踏上了松動的石頭地磚,攀爬到了一個小小的與冷藏室接壤的長滿雜草的崖徑之上。她在那片濕漉漉的草地和油膩膩的泥土上很難找到一個下腳之處。

米莉安低聲呼喚著他的名字:“路易斯!路易斯,在這裏。”

她用她的雙手和膝蓋把自己撐到了那個崖徑之上。

他站在那裏。

不是路易斯。

是那個警察。

那個來自基納垃圾場的警察,蓄著八字胡,短小矮胖——不像一個小茶壺,而是像一個肩膀寬厚的比特犬。

他面前的米莉安雙手和膝蓋著地。你又上當啦。那個知更鳥。

警察戴著黑手套的手裏拿著一把槍。一把小手槍——也許是一個口徑為0.380英寸(9.652毫米)的手槍。瓦爾特警用手槍,油膩的金屬上滴著水滴。

“拜托。”她說道。但她已經知道他是她的敵人,並非朋友。

他哈哈大笑,咳嗽著。雨從他警帽的帽檐傾瀉而下。

然後他說:“米莉安,米莉安,是我,是我。”

他用路易斯的聲音說著。

當然。

“你是那只知更鳥。”她說道。當風夾雜著針雨刺在她面龐上的時候,所有的精力與希望都幻滅崩潰,草從她的指縫之間滑走了。

“我們都是那只知更鳥,全家人都是它們。”他笑著說,“你的男人應該抓住那個機會殺了我。”

他猛地把槍頂到她的頭邊,那個被疼痛和由於腦震蕩而產生的眩暈折磨的腦袋。

米莉安轉了一個身。她蜷縮了起來,所有一切都疼痛難耐。

他肥胖的小手抓住了她的一縷頭發,用力抓住。他翻轉了他的手腕,讓她的頭發繞在他的手上,裹住了他的手指。

他開始拖著她經過那個冷藏室,如同一個穴居人一般,走過了雨水與泥濘。不是朝著那個房子的方向。

而是向著那個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