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不是懺悔的時候
路易斯的卡車駕駛室裏密閉到呼吸困難,米莉安感覺自己被困在了一個沉入漆黑冰冷海水中的運屍袋裏。雨如瀑布般落下,也於事無補。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多了一位乘客——凱蒂,在他們身後的座位上坐著,還因為米莉安無法得知即將發生什麽。太多困惑了。這讓這些淩亂發生慘案的時間表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安妮·瓦倫丁的死亡。是她自己造成的?可能是。她的心智是一個沒有填充物的娃娃,米莉安對於扔下那個可憐的、六神無主的女孩感到內疚不已。她的傷口不是新鮮的。不可能是基納造成的。冰毒上癮?可能是。這或許可以作為自殺的一個合理解釋。
但是那張留在“雷恩”門下的字條……
脫離你的罪惡,免除你的絕望。
魔鬼會將你帶走,義無反顧。
基納的歌曲。《邪惡的波利》。
但在這裏應該是《邪惡的米莉安》。
肯定有人知道。這可能是基納做的嗎?她一直處於無意識的狀態,這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回到學校。如果他這段時間一直盯著“雷恩”,自始至終預謀著這次謀殺——那就有跡可循了。可能就是這樣。
不過,始終覺得有些異樣。
啄,啄,啄。
米莉安打開收音機。搜索著電台,收聽新聞。
“菲爾斯棒球隊的隊員今年發揮得都不怎麽好,但他們其實是在默默地蓄勢待發——”
“——雨水將在未來四天裏繼續持續加強,我們處在熱帶風暴埃斯梅拉達的邊緣——”
“現在一個來自孟買澤奇特爾的爵士精選集已成為我們全球《咖啡廳之聲》欄目的一部分——”
她關掉了收音機,揉了揉她的頭。感覺就像她的鼻竇塞滿了沾血的棉花。“多抹棒”讓她的臉龐緊繃。拖拽著、嚙咬著、燃燒著。
“也許我們應該待在醫院。”路易斯說,“他們希望你留下來過夜,觀察你的腦震蕩。”
米莉安發出了一聲嘟噥:“去他媽的噪聲。沒有那麽糟糕啦。其實——”她輕輕拍出一根香煙,打開了窗戶,一股清爽涼快的夜間空氣給她做了一次洗禮,“這是醫生的囑咐。一勺糖。”還有37種致癌的化學成分。如此美味可口。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路易斯說。
“這不是懺悔的時候。”
“也許是懺悔的時候。”
凱蒂看著他們交流。米莉安嘆了口氣,用那只受了傷的手點燃了香煙,吹出的一縷輕煙隨風飄散。
“好吧,我先做一個懺悔。”在路易斯打斷她之前,她脫口而出,“我……和一個老師發生了一些事情。那個教練,或者先生,或是隨便你怎麽稱呼他。”
凱蒂第一個發了言:“貝克·丹尼爾斯?”
“我……我認識他。我遇見過他,一次。”路易斯坐直了起來,“送一些體操墊。”
“我們沒有上床。”米莉安說道。
“好吧。”
她能看到他的雙手用力握緊了方向盤。如果那個方向盤是一個男人的雙肩,那麽那個男人一定會鎖骨破裂,倒在地上。
“我們搏鬥。就是字面上的這個意思。然後——我們相撞,我們快要——但我們沒有——你知道嗎?我應該自己保守這個秘密的,就像我說的,這不是一個懺悔的好時機。”
路易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他要麽是要冷靜下來了,要麽是要積聚足夠的心理能量用意念去殺死卡車上的每一個人。
“我是屬於你的。”路易斯突然說道。
“什麽?”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保護你。”另一次深呼吸,“我看到了些東西。”
“你看到了——什麽,路易斯?你看到了什麽?”
“一只鳥,一只烏鴉。”
米莉安緊張了起來。
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不只是一只烏鴉,而是一整條道路滿是烏鴉——但只有一只事關緊要。那只用米莉安的聲音說話的烏鴉。然後,從他的眼窩裏,伸出一根羽毛,以及那幾縷泥濘的頭發。
“入侵者。”她大聲說道。其實她並沒有刻意為之,只是她內心的聲音從籠子裏傾瀉而出。
這意味著入侵者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她自己腦海中的一個囚禁之人,不只是她的一種潛意識的表現。
“我一直都經常看到那個入侵者。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我,只是一個存在於我腦海裏的一個東西,但是——”
“它仍然可能是的。”凱蒂說,“也許路易斯看到的是你……嗯,用什麽詞來形容呢,托夢。為你點亮一座指引的燈塔。”
“這個消息就是我拼命趕過來的原因。”路易斯說道,“凱蒂也許是正確的。並且,那只鳥真的用你的聲音在說話。”
前方,學校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