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河流截斷者

嗨,我在尋找卡爾·基納?他是我爸爸的一個海軍戰友。他們一同在美國海軍供給系統司令部工作,我爸爸大概有二十年沒有見到卡爾了,現在爸爸患了前列腺癌,他們說這是可治愈的,這也是他盡全力想要得到的……好吧,他不會這樣說,但他試圖重新與老朋友相聚。以防萬一。

這是她編造的一個故事。

她坐上了開往諾森伯蘭郡的一輛出租車,現在她在荒地郊區的街道上漂泊遊蕩。復式結構,錯層建築,獨立牧場主,小塊綠地草坪全都鋪在了這種任何地方都有的格子狀的街道上。天空持續不斷地下著毛毛細雨,她全身濕漉漉的,但她希望這個即將實施的計劃也將會像飽嘗甘露的農作物一樣產出果實,任何一種都可以,好的,壞的都行。

但是沒有人認識這個家夥。

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這個鎮比阿什河鎮大他媽太多了,當然這是肯定的。而現在,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每一個小時——該死的,每一分鐘過去,米莉安都知道那個女孩,安妮·瓦倫丁,將會離死神越來越近,也有可能她已經死了。

她渾身濕透,疲憊不堪,或多或少有些失魂落魄,而且她一整天都沒有吃任何東西。

無助無望。

是時候重新梳理一下頭緒了。

諾森伯蘭坐落於薩斯奎漢納的十字交叉路口,在距考爾德科特學校“紮根”的地方以北十英裏處。諾森伯蘭郡的小鎮仿佛是一位屹立於水域之中的古老神祇,他伸出自己的雙手,灑著水滴。一邊是北布蘭奇,一邊是西布蘭奇 (1) 。諾森伯蘭郡一直居於中間。

河流截斷者。

米莉安原路返回,回到她剛開始來的那個地方。她讓那輛出租車把她扔在一個名叫“松結”的小公園(她表示,沒有任何松樹的跡象)。她在有火車通過的高架立交橋之下向北走去,最終她走到了被認為是這兒的主要街道的水街——沿著河邊的一條街道。

這就是她要去的地方,回到河流的邊緣。回到遍布著古老的維多利亞建築的地方,回到那個她可以找到一些讓她簡單吃個便飯的地方,因為如果她不給自己的身體補充一些食物,她就會倒下陣亡。她看見了一個地方,藍月亮餐廳。

她準備進去的時候與一個正從店裏出來的人撞在了一起。一個矮胖敦實的長著一個壁球形腦袋,戴著一副碩大的實驗室眼鏡的會計師模樣的家夥。她幾乎都要把他的腦袋咬下來,然而她卻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或者會被他切斷)。

“不好意思。”她說道,然後她洋洋灑灑地講述了她編好的故事,這個這個這個,爸爸,癌症,重新聯系,那個那個那個。接著男人的兒子走了出來,一個身穿橙色背心和一條寬松的工裝短褲的拖把頭少年。

“不。”那個男人說,“對不起,我不——”

“你說基納?”少年問道。

米莉安說,是的,這就是她所說的那個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有一個名叫基納的家夥在那個科技學校做兼職。門衛看守。他是不是一個老家夥?也許有點……”他突然閉起了嘴。

“有點什麽?”

“嗯,他有點怪異,有時會說點奇怪的……的東西。而且他喜歡盯著女孩看。”

令人毛骨悚然的看門人。喜歡盯著少女。對著學生胡言亂語。

是他,是他,就是他!這百分百是他。

“那是個什麽學校?”她問。

“科技學校。”

“是啊,但它的名字叫什麽?”

“太陽科技。”那個孩子說道。

那個父親突然插了嘴:“它不是在這兒的市區裏。它在新柏林的外面。你必須回到南邊的11號主幹道上去,然後從開口向北的15號岔路口進入,再從開口向西的34號口出來,如果你看到了那個醫院的廣告牌,就說明你走得太遠了——”

“開車大概要多久?”

“噢,二十分鐘左右。”

米莉安感覺到她的口袋裏有一些剩下的現金搖來晃去。六美元整,再加一些零頭。足夠她在這個藍月亮餐廳吃一份快餐,或者打一輛出租車直奔科技學校去看看她能否有發現。好吧,其實,她不知道會怎麽樣。也許,會發現一些員工記錄。得到一個地址。

饑餓時,理智全都會被拋之腦後。如果米莉安沒有吃飯,她就會胡思亂想。同樣地,她不希望在自己將牙齒埋沒於熏牛肉三明治的美味之中時,每咬一口就能聽到一個垂死女孩悲慟哀怨的哭號。她的腦海裏已經能夠聽到兇手的歌聲了,能夠聽到斧頭落下的哐當聲,能夠聽到刀片切割舌頭的聲音。

然後,就這樣。胃口沒了,主意已定。

“謝謝。”她說道,然後讓“會計師”和他的兒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