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吸毒

米莉安坐在枯萎的金盞花旁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香煙,總是以為只要再抽一根就可以治愈她胸腔內的壓抑感,將幫助她呼吸得稍微輕松一些。她將煙灰輕輕撣到“小地精” (1) 破損的腦袋上。

幾個小時過去了。

夜幕降臨。但天空還沒有完全被黑暗吞沒,還有些許的光亮。蟋蟀的叫聲取代了蟬鳴,微風拭幹了她的汗水。

不久,第一位拾荒者出現了——一個醜陋的長相酷似野狗,肮臟不堪的“人狼”。他四處“嗅探”,這是她的一個鄰居,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鄰居。

他身形消瘦,四肢修長,踩著滑稽的“舞步”,像是在享受除了他自己沒有其他人可以聽到的音樂一般。長長的棕色頭發緊緊提拉在兩側,用一根橡皮筋綁在頭頂。

她看到他一直在摳他手臂上的血痂。注意到他的牙齒全都還在,但是,通過它們的顏色和穩定性來看,距離它們像冰柱掉落一樣被折斷的時刻也不會太久了。

貓尿的氣味直沖鼻腔,讓人躲閃不及。

他是吸毒者之一。她沒有認出他來,不過這是正常的。因為有一大堆像他那樣轉來轉去、遊手好閑的人在那兒進進出出。

“嗨,你好。”他說著,並向她走來。

他可能認為自己會把一些住在拖車停車場的婊子弄到手。要麽他從別人那兒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消息,認為自己可以征服她這匹野馬,抑或他們純粹在逗他,扯淡說她很容易上鉤之類的。他們這會兒很有可能正在樹的縫隙中偷窺呢。那群小醜。

“嗨。”她說。

“你看起來真漂亮。”這已經是一個相當甜蜜的說辭了。但隨後她注意到了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看光。

“你看起來就像一堆瘡痂拼成的人一樣。”

“這不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說法。”

“又是這個詞。漂亮,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又向她靠近了一點。手指搓揉在了一起,顯得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說道:“但是我渴望了解你。”

“老兄。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她說道,“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癮君子哥們兒對你說了什麽,但是這個女孩的腿是不會對你這樣的人分開了。”

“去你的,婊子。”他的眼睛閃爍著憤怒。

現在,他開始走向她,他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因為內心的憤怒與激動,雙手還有些顫抖。

看起來我們要去解決這件事情,她心想。

他一個箭步沖到了她的面前。

他用他那細長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

針管穿進了那個看似老男人胳膊的東西裏,死亡在蛛網圖案的文身中央蔓延開來,這些文身上其實已經布滿了一大堆因注射毒品而產生的坑坑窪窪的針孔印,皮膚就像月球表面的隕石坑一般。他任由針管懸掛在他卷起的,橙色火焰般的連體囚服的袖子上。他的腦袋懶散地往後靠著,花白的頭發披在肩上,他沒有牙齒的下巴“吱呀”一聲緩緩地打開了,緩慢而愉悅的嘶嘶聲從他喉嚨根部釋放出來。海洛因通過他的動脈蜂擁而至,飛馳般地進入了他的心臟,然後是他的大腦,瘋狂的海洛因野獸在踏平他的大腦灰質。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驚厥,他嘴裏吐出了一口令人作嘔的白沫,最後頭沉沉地垂下,他坐著死在了那兒。

——但是,對於她來說,將他拼命握緊和在空中揮舞的手扭到一邊並非難事。

他又一次去撲打她,但她采取了躲避與迂回的戰術。

“事實是:你將死在監獄裏。”她氣喘籲籲地說道,該死的,她身體已然虛弱,“在你往手臂注射一些甜蜜的墨西哥棕 (2) 的時候死去。”

他向她踢過去,但那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功夫動作。反而更像是一個胖孩子試圖踢球的舉動。“他媽的那是什麽?我不要——”他嘟噥著,“注射那玩意兒。”

“現在不要。但在將來,你會想要。”

他笨拙地打出一拳,她抓住了它,扭轉,然後把他手臂折成小小的一團反扣到他的背上。這個吸毒者號啕大哭。感覺羞辱遠遠大於痛苦。

“有趣的是,你死的時候,你看起來就像,多大呢——六十,六十五歲。但這種情況會發生在十五年內,我的兄弟。冰毒不是牛奶,哥們兒。它不會對身體有任何好處。”

坦率地說,她低估了他,她只顧沉醉在她自己光彩熠熠的娛樂之中。它給了這個癮君子一個可乘之機,而他把握住了此次機會。這個蠢貨像條蛇一樣扭來扭去——一條注射了大劑量冰毒的蛇——他掄回來一個胳膊肘,恰好擊中她頭部一側的被子彈灼燒出的傷口。

新鮮的血液飛快地流入她的眼睛。

吸毒者突然用力猛地推她,把她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