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寧溺於淵

外面的天空呈現出令人煩悶的深灰色,汙濁的空氣像一個巨大的蓋子蓋住了整個華北平原,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喘不過氣來。根據天氣預報,今天的空氣汙染指數超過了400,又是一個重度霧霾天。

關雪櫻拿起購物袋,裝上錢包,準備出門買菜,寧章聞攔住了她:“戴上口罩吧。”

關雪櫻擺擺手表示不需要,寧章聞還是硬把口罩塞到她手裏:“還是小心著點。霧霾對人體的影響是長期性的。”

寧章聞還想要再說,關雪櫻已經把口罩接了下來。她乖乖地戴上口罩,想了想,用手機打出幾個字:“好像自從馮斯走了以後,你對我和文姐姐特別關照,生怕我們出問題。”

寧章聞臉上微微有點發窘,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我是一個孤獨的人,只有那麽幾個朋友,每一個都擔心。”

關雪櫻微笑著拍拍他的手臂,轉身走出門去。

由於是霧霾天的關系,校園裏的人們有很多都戴著口罩,這多少讓關雪櫻減輕了一點戴口罩走在街上的不適感。她在菜市場裏轉悠了一圈,發現水產攤位來了一些新鮮的扇貝,於是買了幾個扇貝再買了一捆粉絲,打算回去給寧章聞蒸粉絲扇貝。

買好了菜,走出菜市場,她留意到後面有人在跟蹤她,而且還不只一撥人。自從和寧章聞共同出遊遭遇綁架之後,她就對自己被人跟蹤盯梢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了,只不過,通常的跟蹤她都是看不到的,但這一次,跟蹤者似乎是連行蹤都懶得隱藏了。這一方面固然是不在乎被毫無反抗能力的關雪櫻發現,另一方面可能也是為了相互牽制:別輕易動手,老子也在這兒看著呢。

隨你們便嘍,關雪櫻想著,反正是人為刀什麽我為魚肉,我無論如何也反抗不了你們,那就裝作沒看見唄。

想是這麽想的,但畢竟沒有人會喜歡背後跟著一串盯梢者,她的心情還是不會太好,尤其是想著前兩天文瀟嵐和自己之間發生的不愉快,更是有些沉郁。她一向是一個樂天派,不管什麽樣糟糕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都能很快泰然處之,即便是在貴州山村那段糟糕的歲月,被父親揍過之後,她還會想著溜到村長家裏去看電影。然而,文瀟嵐、馮斯、寧章聞這幾位朋友,對她的重要性卻超越了一般,讓朋友生氣這種事兒,讓她很難短時間內釋懷。

走在校園的道路上,她心情有些恍惚,一不小心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大學生騎車掛了一下,人沒傷到,手裏的扇貝被掛飛出去,然後和一輛碰巧路過的汽車的輪胎親密接觸,化為肉泥。

大學生倒是態度不錯,又是道歉又是賠錢,但關雪櫻的心情更糟糕。她一時失去了做菜的心情,不想再去買菜,卻也不想回家,索性由著性子沿路亂走,不知不覺離開了校園,走到了學校附近的社區公園。

空氣汙染下的公園裏人很少,關雪櫻走著走著,發現了一件事:一直跟蹤著她的那幾撥人都不見了。她有點納悶,不過再往前走了幾步,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前方是公園中心的噴水池,此時此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水池旁邊的長椅上,時不時撒出一點鳥食喂周圍的麻雀。這個人的頭上用帽兜遮蓋著,但關雪櫻能一眼認出來,那是她曾經見到過的守衛人世界中的第一強者,雙頭人範量宇。

怪不得那些人都不敢靠近了,她想,嚇唬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啞巴是一回事,招惹一個真正的兇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實範量宇並沒有和關雪櫻單獨說過話,盡管這個人似乎和文瀟嵐關系不錯,關雪櫻也還是有些害怕他。但是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陰沉的霧霾裏,心頭壓著各種不如意的事,她忽然有了一種向人傾訴的欲望。她走到範量宇身邊,坐了下來。

範量宇頭也不擡地問:“怎麽了?郁悶了?”

關雪櫻點點頭,掏出手機,開始打字:“文姐姐對我生氣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願意告訴她真相,是麽?”範量宇的手掌心托著一只麻雀,看來這些麻雀已經和他十分親近了。

“是的,我不能說,”關雪櫻說,“我答應了別人不能說,說話要算話。”

“說話算話?那幫人可是連我的附腦都幹掉了,差點把啤酒瓶也連累到一起弄死,她當然想知道真相了。”範量宇說著,沖著關雪櫻一呲牙,“你怕不怕我把你抓起來嚴刑拷打逼你說出來?”

關雪櫻打了個寒戰,想了想,回答說:“怕,但你不會。文姐姐說你其實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