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心 四

  本地新聞對何少衡的死描述得很簡略,只是說他在自己居住的別墅裏被銳器割斷喉嚨而死,

  其他一應細節都沒有交代。幸好還有王歡辰這個幫手,他照例半句話也不問,聽完馮斯的要求後就著手派人去打聽,總算得到了一些詳細的描述。

  當天夜裏,何少衡大約夜間十一點過回到別墅,半夜兩點半有人報警說他被殺了。警察和法醫很快趕到,屍檢結果顯示死亡時間大約是淩晨一點左右。如同新聞裏所說,何少衡是在臥室裏被割喉而死的,鮮血流了一地,身上有搏鬥痕跡。別墅大門是被撬開的,現場被翻得很淩亂,何少衡的錢包、手表、隨身戴著的雞油黃蜜蠟手串和碧璽手鏈、以及兩個高档手機都被拿走了,第三個備用手機由於不值錢而幸免於難(也就是馮斯打通的那個);保險櫃也被撬開,裏面被洗劫一空,所以警方初步判斷這是一起搶劫殺人案。

  此外,現場有放火的痕跡,但由於沒有潑灑汽油之類的助燃物,火還沒有燒起來,就被人撲滅了,地板上還扔著一個滅火器。這個滅火的人,也正是向警方報警的那個人——何少衡的一個情婦。該情婦住在何少衡給她購置的住所裏,當天夜裏和何少衡有約會,但何少衡遲遲不到,她以為何少衡爽約,一個人喝著悶酒,喝多了之後打上門想要罵何少衡一頓,結果在門外大叫大嚷了好久才發現門沒有鎖。

  她借著酒意走了進去,發現從何少衡的臥室裏傳出一股濃煙。

  她來不及多想,從走廊裏取下滅火器進去把火撲滅了,這才發現了何少衡的屍體。這一下嚇得不輕,她趕忙逃走了,回頭想想這事兒要是不報警,肯定說不清楚,思前想後還是撥打了110。經過警方調查,她的到達時間的確在何少衡死後將近一個小時,殺人的並不是她,死者指甲裏留下的兇手的血跡和皮屑比對確認了這一點。

  何少衡死了。雖然現場做得很像是搶劫殺人,但馮斯和姜米都很清楚,何少衡剛剛和他們接觸,幾小時後就被殺了,世間沒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這已經是因為這起事件而死去的第四個知情者了。從詹瑩到袁志何,再到楊謹,再到何少衡,馮斯有四次機會弄明白真相,但四次都被人搶先一步。那種郁悶著實難以用語言形容。

  “他媽的,老子想花錢還花不出去了!”馮斯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兩個人愁眉不展地坐在賓館裏,都覺得有些茫然。姜米嘆了口氣:“好家夥,我在萬惡的美帝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短短一個月時間裏,死了四個人——這還不包括摩天輪下死的那一堆。”

  “不止四個,袁志何可是全家被殺。”馮斯說。

  “這個兇手下手也真是太狠了,”姜米搖著頭,“而且花樣百出,每一樁案子的死法都不一樣。”

  “是啊,你媽媽是被凍在冰塊裏凍死的,袁志何是一家人煤氣中毒而死,你的生父是變成了白骨——和摩天輪下那幫死者一樣。”馮斯掰著手指頭,“到了何少衡,就變成割喉了……”

  說到這一句,他忽然住了口,緊皺起眉頭,目光閃爍不定。姜米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麽了?”

  “別說話!讓我想想!”馮斯近乎粗魯地吼了一聲。姜米猛然醒悟,馮斯一定是想到了點什麽,於是趕忙住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過了好幾分鐘,馮斯才長出了一口氣:“我有一個猜測。”

  “什麽猜測?”姜米忙問。

  馮斯抓過水杯,咕嘟咕嘟喝下去半杯,喘了口氣說:“我覺得,殺你父母還有殺袁志何的人,和殺何少衡的,不是同一人。”

  “為什麽?”姜米已經顧不上去在意“父母”這個用詞了。

  “因為殺你父母和殺袁志何的,並沒有刻意去掩飾他們的殺人目的。”馮斯說,“你媽是被封凍在冰塊裏凍死的,你生父是被啃噬幹凈血肉而死的,這兩種死法對普通人來說根本聞所未聞,只能出現在恐怖電影裏。而袁志何,表面看起來是一家人死於煤氣中毒,但死得幹幹凈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你可以理解為殺人者小心地消除了犯罪證據,也可以理解為某種炫技。”

  “炫技……”姜米也陷入了沉思。

  “但殺何少衡就不一樣了。”馮斯接著說,“這個殺手似乎是故意要做成搶劫殺人的模樣,以此引開警方的視線,和北京那三起殺人案的公然炫技根本就是兩回事,不太像是同一人所為。如果還是先前那個殺手,他才不屑於去偽裝成搶劫殺人呢,而且撬鎖、撬保險櫃這種暴力手法,也不像他的風格,更別提何少衡還和他搏鬥過了——要真是北京那位,殺人至於那麽費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