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Ⅲ

早上我醒來時她已經出門去了,沒有留下任何口信。她的女仆為我在廚房裏擺上早飯,接著就去做她的日常工作了。我本想從這個女人口中套點兒消息,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要麽一無所知,要麽知道也不會告訴我,而且肯定還會向弗蘿拉報告我的企圖。我改變了計劃。既然眼下這所房子全歸我了,我決定回書房去,看能不能發現點兒什麽。再說,我喜歡書房。美麗、智慧的詞句環繞著我,令我覺得安全。眼前有什麽東西可以抵抗黑暗,我總是感覺好些。

唐納或者布利曾,又或者是它們的哪個兄弟從什麽地方鉆了出來,跟著我進了走廊。它走路的時候腿直直的,一路嗅著我的足跡。我試著跟它交個朋友,它的態度讓我想起了那些騎警——他們叫你靠邊停車的時候,你要是想跟他們開開玩笑,那些人就是這種反應。我邊走邊瞅了瞅走廊裏的其他幾個房間。看上去普普通通,毫無特別之處。

我走進書房,“非洲”仍然面對著我。我關上房門,把狗擋在外頭,接著在書房裏逛了一圈,邊走邊瀏覽架上的書名。

這兒有很多歷史書。事實上,在她的藏書裏,歷史書似乎占了絕大多數。還有不少美術書,都是又大又貴的那種,我取出幾本隨手翻了翻。一般說來,有什麽別的事分散我的注意力時,我才能好好想想問題。

弗蘿拉顯然很富有,不知她的財產是哪兒來的。既然我們是兄妹,是不是意味著我沒準兒也擁有一筆財富呢?我試著回想自己的經濟狀況和社會地位,還有我的職業、我的出身。我有種感覺,自己從沒為錢的事操過什麽心,錢一直夠我花的,或者至少不難弄到手。我從沒覺得缺錢用。我也有這麽一幢大房子嗎?我想不起來。

我的職業呢?

我坐在她的書桌後邊,在頭腦裏仔細地搜索著,希望找到儲藏記憶的密室。像陌生人一樣審視自己確實不容易。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我才什麽都想不起來。是你的就是你的,就在你身上,是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不會注意到它。

也許是醫生?看著達・芬奇畫的幾張解剖圖,我產生了這個想法。幾乎是下意識的,我開始在心裏重溫各種外科手術的步驟。從前我為別人做過手術。

但答案不是這個。發現自己的醫學背景的同時,我意識到這只是其他什麽事情的一部分。不知怎麽的,反正我就是知道,自己並不是個職業的外科醫生。到底是什麽?還有什麽其他因素嗎?

有件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坐在桌後,我能清楚地看到對面的墻,上面掛著些裝飾品,其中之一是一把古代騎兵用的馬刀,剛才我在屋裏轉悠時沒注意到它。我起身走過去,把它從釘子上拿了下來。

我暗暗為它的養護情況大搖其頭。我希望自己手裏有一塊帶油的抹布和一塊磨刀石,好讓它重新煥發光彩。我了解古代兵器,特別是帶鋒刃的。

這把馬刀又輕又稱手,我覺得自己知道怎麽用。我做了個起手式,接著又做了幾次閃避和攻擊動作。沒錯,我確實會用馬刀。

那麽,這又代表哪種身份呢?我四下打量著,尋找新的線索。

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於是我把刀放回原位,回到桌旁。坐下以後,我決定仔細搜查一番。

從中間的抽屜開始,我把上下左右的抽屜翻了個遍。

信紙、信封、郵票、紙夾、鉛筆頭、橡皮——諸如此類,都是常用的物件。

檢查抽屜時,我把它們一個個全拉了出來,放在膝蓋上。這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我從前所受的某種訓練的一部分,它告訴我必須仔細檢查抽屜邊角和底部。

有個細節我差點忽略了,但它在最後一秒鐘引起了我的注意:右手邊底部的抽屜有些不對勁,它後邊的擋板沒其他抽屜那麽高。

這裏頭肯定有文章。我跪下來,瞧了瞧那格抽屜留下的空間,發現裏面固定著一個小盒子似的東西。

它在最裏頭,本身也是個小抽屜,還上了鎖。

我花了大概一分鐘左右擺弄紙夾、回形針什麽的,最後在另一個抽屜裏找到個金屬鞋拔,這才把它撥弄開了。

抽屜裏裝著一副撲克牌。

牌盒上的圖案讓我僵在地上,汗水突然打濕了我的額頭,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一只白色的獨角獸,後腿直立,站在草地上,頭偏向右方。

我見過這圖像,可怎麽都想不出它的名字,這讓我非常難受。

我打開盒子,抽出撲克。很像塔羅牌,繪著權杖、五芒星、聖杯和寶劍,但主牌卻與普通塔羅牌全然不同。

我先把兩個抽屜都放回原位,小心翼翼地不讓裏邊的小抽屜鎖上,接著繼續研究這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