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聲】5

翌日清晨,在離古井很遠的樹林裏,起了一座不打眼的新墳。

充作墓碑的半截木樁上,有人刻下了“許飛雲之墓”。

磨牙在墳前念了一夜的經。

天快亮時,從某處趕回來的柳公子帶回了桃夭想知道的一切。

他說,生死冊上講,此女姓許名飛雲,洛陽人士,三十年前隨夫家遷至烏頭鎮,生性溫良,對夫君從無二話,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便惹對方不悅,比起馬家娘子來,有過之無不及。她夫君是個好高騖遠的讀書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眼見著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許娘子只得挑了賣粥面的擔子,出來拋頭露面賺些辛苦錢,其夫一邊花著她賺回的錢,一邊又數落她資質愚鈍上不得台面,但她仍無半分爭辯,總以為自己只要處處低頭時時附和,便能與他白頭偕老。後來,她夫君也是走了狗屎運,得了個小官,又遇到富家小姐青睞,便找個理由休了妻。得了休書的第二天,許娘子便投繯自盡了,她夫君草草將她埋到這槐樹之下,連塊墓碑都不立,便去了他處赴任。

說罷,柳公子又道“我順便瞅了瞅她夫君如今是何境況。”

“如何”磨牙扭過頭來,“可得了應有的報應”

“沒有啊。”柳公子看著眼前的墳,“這人娶了富家小姐,生了兩子一女,如今雖不當官了,日子也過得悠閑富裕。”

桃夭打了個呵欠,繼續往火堆裏扔著紙錢,自言自語道“你看,白死了吧。若當一只應聲蟲就能留住想留的東西,那活著也未免太容易了呢。”

磨牙繼續念經,滾滾已經睡成了一個蜷縮的毛球,柳公子跟她一起坐在火堆前,紙錢的灰燼飛起來,星星點點地在夜風裏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