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根】叁

“可不是”張嬸有些無奈,“娶妻求淑女,甄小姐人好,必是個賢妻。唉,只怪兩人沒緣分吧。”

這時,磨牙跟滾滾同時打了個呵欠,一人一狐神同步地揉著眼睛。

“小師父困了啊”張嬸忙道,“快去裏屋睡吧。”

桃夭也打了個呵欠“大概是這些日子太奔波,我也困得不行了。”

“都去睡吧。”張嬸放下擦桌布,“走走,我帶你們去裏屋,床鋪都收拾好了,只是要委屈小師父跟小狐狸打地鋪了。”

“謝謝張嬸啊。”

“多謝女施主”

“唧唧”

巫城的夜跟白天完全是兩個極端,居民們幾乎都早早睡了,城中除了那些個煙花酒肆之地尚見燈火,其他地方都默默地融在了黑夜裏。

雖然桃夭沒錢是事實,但這並不折損她對藥材的熟悉與敏感。此刻,磨牙跟滾滾在張家的地鋪上睡成了兩頭死豬,拖出去宰了也未必醒,可見飯菜裏的蒙汗藥還是有效的。反正那兩個家夥醒著也是沒用,還啰裏吧唆的,不如睡覺,反正有柳公子看守著,出不了大事。

桃夭站在甄府的圍墻外,就剛剛,換了夜行衣的張嬸像貓一樣跳了進去。不多時,一層很淡很淡,淡到只有像桃夭這麽好眼神的人才能看見的藍霧從圍墻裏蔓延起來,很快便彌漫到整個甄家。

一只從圍墻上經過的老鼠,走著走著就“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沒死,睡過去了。

桃夭忍不住豎大拇指,這迷煙放的,又快又有效,而且味道還蠻好聞的。

她跳進甄家,遠遠地看見前方的回廊裏,張嬸走得像一陣風。

此刻已近子時,甄家的人都睡死了,值夜的家丁在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

飄蕩著淡淡水粉香氣的繡房前,兩個在外守夜的丫鬟歪在地上睡了過去。其中一個桃夭認得,就是白天跟家丁一道往神女閣裏去的那個。

房門緊閉,桃夭擡頭往屋頂上看了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旋即躡手躡腳走到窗戶前,將窗紙捅了個小洞,往裏頭一瞧,卻見張嬸坐在裏頭那雕花木床的床邊。床上躺了個姑娘,張嬸正扳開她的嘴,要將捏在手裏的一個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麽的小東西往裏塞。

然而,東西還沒放進口中,張嬸的手卻猛一下被扯開去。一束白得發亮的蛛絲從天而降,纏住了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整個人扯離了床邊。

張嬸見勢不妙,將手中的小東西塞進腰間,騰出的左手順勢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嗤”一下斬斷蛛絲,脫身後又迅速奔向床那邊。

嗖嗖幾下,更多的蛛絲射出,死死纏住了她的腰跟手腳,用力將她拖到了離床幾米遠的地方。

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從梁上落下來,竟是只水紅色的大蜘蛛,個頭比澡盆還大,更怪的是,這紅蜘蛛有十條腿,每條都如鐮刀般犀利,大蜘蛛身後還跟著兩只同為水紅色的癩蛤蟆。

桃夭瞪大了眼睛,看得更起勁了。

“我說白天甄府的人跑來跟我說甄小姐吐了黑血,原來竟是你這老婆子壞事。”蜘蛛開口說起了人話,卻是個婦人的聲音,“不過你也算有些本事,竟用迷煙弄暈了整個甄府的人。不枉我在梁上候你多時。”

張嬸倒是十分冷靜,沉著道“你素日裏耍些蠱惑人心的小把戲斂財,無傷人命也就罷了。但你對甄小姐用蠱,我就不能坐視不管。我老婆子活一日,就一日都不允許有人用蠱。”

蜘蛛冷哼一聲“我開我的神女閣,你呆在你的懶回顧,大家鄰居一場,井水不犯河水。甄小姐求我留住孫公子的心,銀錢給得又多,我豈能拿應付其他人的小把戲敷衍她,自然是要使出最厲害的蠱,不然哪能讓孫公子同她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張嬸冷笑,“嚙心蠱頂多三年效用,中蠱兩人固然能在三年內如膠似漆,然這三年中,蠱蟲會不斷蠶食兩人身體,三年一到,兩人也就只剩一副皮囊,未得白頭到老,倒是能同赴黃泉。”

蜘蛛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老婆子知道其中真相,但很快又鎮定自若道“縱然只得三年歡好,也好過甄小姐孤獨一生。”

“甄小姐的人生還很長,你焉知她尋不到個真心相待的人。”張嬸一笑,“你是為了錢還是為了甄小姐,還是為了等她死後取回蠱蟲,自己吞食增加修為,你自己心裏明白。我只知能被種下嚙心蠱的人,八字與常人不同,你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一個能助你修煉的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