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8

三天後的傍晚,跑路的小七如約回到了好吃館。

“不錯啊,很講信用嘛。”小七把扛在肩上的包袱放下來,滿意地拍了拍桃夭的肩膀,“洗碗洗得還開心哈?”

“阿彌陀佛,碗是我洗的。”磨牙雙手合十。

小七哈哈一笑:“隨便啦,有人洗就行。”

話音未落,郎夫人急吼吼地從內室沖出來,一把擰住了小七的耳朵:“你個死孩子跑到哪裏去野了!你要氣死我啊!”

“哎呀哎呀,疼疼疼!”小七指著桌上的包袱道,“老頭兒最近不是老咳嗽嗎,我去飛雲山裏翻了三天才翻到幾株白霜藤,我聽張大夫說這玩意兒對止咳潤肺有奇效!”

郎夫人一愣,下意識地松了手:“你去采藥?”

“不然能幹嗎!”小七撇撇嘴,“正好去的路上遇到這個傻妞跟人賭錢,心想與其看她浪費時間輸錢,還不如把她弄到好吃館來替我洗碗。”

傻妞?!

桃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覺得要是再在這裏待下去,小七可能會遭受到人身傷害。

趁她們祖孫對話時,她朝磨牙使了個眼色,兩人一狐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昨天夜裏,郎夫人來給她送宵夜時,她試探著問郎夫人是否知道她夫君的那段往事。郎夫人說她什麽都知道,包括他們拜天地的事。

你不介意麽?桃夭問她。

郎夫人搖頭,為何要介意,沒有她,老頭子已經淹死了,又哪裏來的他們如今這一家人,做人講良心,得謝謝人家。

桃夭心想,心寬體胖這句話,倒是應驗在這老婦人身上了。

站在好吃館門口,桃夭最後一次打量著未晴湖。

藥方她昨夜就寫好了,放在郎老板臥室的桌子上——

“世有一蟲,幼時隱於水下,成蟲後出水,壽極短,朝生暮死,稱蜉蝣。

而萬物生滅,有清靈之氣不散,結群遊走,依靈山,傍秀水,得日月精華,機緣造化,可成妖。

此妖初成即為人形,貌韶秀,性慧黠,曉萬事,然妖壽只得一日,故此妖不論本體來自何物,亦統稱蜉蝣。

蜉蝣命絕後,其身化光浮於妖變之地,通妖力者可觀之。知此,心病可解。”

就是這樣了。

蜉蝣一日即為一生,每一個被你我視為多余的今日,是它們永遠得不到的明天。

朝生,暮死。

眾生皆如此,可否不辜負。

她回頭看著沐在夕陽下的好吃館,笑笑,背對著未晴湖揮揮手,自言自語道:“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後會無期。”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磨牙背著一口袋荷葉飯,滾滾背上還馱著一小袋,心滿意足地跟了上去。

“洗碗洗得還開心哈?”野花開滿地的小路上,她順口問磨牙。

“累。”磨牙雙手合十,“幸而有滾滾幫忙。”

“它會洗碗?”桃夭詫異道。

“不啊,它用尾巴幫我把碗盤擦幹。”

“等等,你是說這些天我們用過的碗盤都是它用屁股擦出來的?”

“是尾巴。”

“尾巴不就長在屁股上嗎?!你一個出家人怎麽能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狐狸會掉毛的!”

“滾滾並不掉毛啊。”

“……”